谁能想到她在某宝三十块钱买回来的大秦文创,居然是真文物? 不止是真文物,还带她穿梭时间,来到了两千年前的大秦!想想真后悔她不该嘲笑店主的。 还大放厥词,你这要是真文物,我就是秦始皇…… 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有点颠,他们都说大秦纸是她发明的,一年三熟的稻谷,也是她发现的,现在就连公子扶苏也说是他生的,可她明明还只是个黄花闺蜜什么时候生的扶苏啊!
扶苏把人踹得生死不知。
下一秒。
一撩衣袍,含泪跪下。
“父皇,方士皆诳时惑众之徒,求仙问道乃欺天罔地之事,扶苏求父皇三思!”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但着实不好听。
嬴政亦求仙问道,扶苏这话可算是把他也骂了进去。
容栀微微讶然。
没想到扶苏言辞如此激烈,不留余地。
历史上秦始皇要坑杀方士,扶苏还为他们求情,以致触怒秦始皇,被逐去上郡监军。
韩非又急红了脸,立马就要为弟子找补。
但一着急说出来句:“扶苏,说得……对呀!”
说完脸就白了。
蒙毅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公子言辞稍过,但一片拳拳护君之心令人动容,方士得陛下礼遇,不思报君却妄议陛下。”
“明知仙丹可换富贵,却仍只是卷财而逃,臣以为,仙丹不过是方士之流求财的托词。”
“陛下英明神武,臣恳请彻查方士之流,以免危害天下!”
容栀眨眨眼睛,内心赞叹不已。
听听这话说的,比扶苏动听多了。
娓娓道来,有理有据。
不贬低求仙问道,不提及嬴政被骗,只说方士危害。
还顺带给嬴政顺毛,帮扶苏开脱。
这就是忠信大臣的实力。
一个好的谋臣,除了要智谋过人,更要洞察君心。
谏言是否有理先放一边,首先你得让人能听得进去。
韩非的《说难》,蒙毅肯定是熟读背诵,完美出师。
地上侯生抖如筛糠。
嬴政冷眼斜睥:“你可有话说?”
侯生手抖脚抖,头都不敢抬起来,但还在嘴硬。
“陛下冤枉啊,吾等不该私逃,万死而已,但实不是欺君罔上之徒,求仙问道亦非虚妄啊!”
容栀气得牙痒痒,都这个时候还骗人。
她忍不了了,直接开怼:“胡说八道!求仙问道不是虚妄?那你自己怎么不去成仙,反而来咸阳宫求富贵!”
侯生悄悄抬头瞄了眼,嬴政面色难辨喜怒。
侯生心里生了几分诡异的信心,辩解道:
“仙道茫茫,求仙岂是一日之功,仙丹亦非一日能炼成,你个小女子知道什么!”
容栀疾言令色,怒道:“非一日之功?那天长地久总有尽头,难道就这么养着你吃白饭,吃到地老天荒吗!”
侯生脸色涨红,反唇相讥:“有缘之士、有缘之时自有机缘,吾等访仙以达上听,岂可泄露天机!”
容栀嘲讽地大笑三声,指着地上一滩烂泥的卢生。
“这便是你说的有缘之士,你们连自己的死活都算不出来,还能算天机?”
“就你这种水平,别说以达上听,我看你上炕都费劲!”
“还岂~可~泄~露~天~机,我看你才是天大的笑话!”
一番话骂下来阴阳怪气,行云流水。
容栀叉着腰圆眸怒瞪,胸脯起伏。
简直像只炸毛的小兽。
嬴政眼睑半垂,看着护在他面前的小小身影。
睫毛浓黑投下阴影,眼中晦暗不明。
扶苏跪在地上,愕然抬头,只看见容栀气到鼓起来的侧脸。
蒙毅和李斯却不见讶色。
一个含笑侧耳,一个频频点头。
韩非眼里掠过几分羡慕,又赶紧按着扶苏肩膀,磕巴提醒:“多,多学……”
“我,我……”
侯生一阵语塞,仍色厉内荏。
“天机岂可窥探,你休要……”
话没说完,嬴政一抬手。
他便如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所有话哽在喉中,不敢再发一言。
嬴政一步一步走下台来,面色冷沉如水。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一步一步走到容栀面前,停住。
容栀抬头,撞入他的眼睛,如同栽进一泓深邃的累世深渊。
平静又寂然。
容栀微一失神,便听见嬴政低沉的嗓音。
“这世上并无长生仙药?”
闻言,扶苏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急急往前。
蒙毅和韩非死死拉住他。
容栀听见问话,立即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双手交叉。
“没有,绝对没有!”
说完又怕嬴政不信。
容栀苦口婆心,情真意切地劝。
“这世上没有什么仙丹,要是方士有求仙问道的本事,还稀罕来人间的皇宫敛财,他们都是大骗子!”
容栀说得咬牙切齿,掷地有声。
嬴政的眼神却丝毫不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容栀急了,秀眉都拧成一团。
“真的,你信我!”
嬴政轻轻一眨眼:“我信你。”
容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嬴政又问:“可有人能长生不老?”
得了。
还是不信。
容栀接着狂摇头,脑浆子都快晃匀了。
“没有,绝对没有!谁也不能长生不老!我骗你我是狗!”
安静的大殿内,突兀传出一声闷笑。
容栀不用转头都知道,肯定是李斯那家伙。
嬴政没笑。
只是长睫微垂,如同黄昏时受伤敛翅的鸟儿。
他身上缓慢溢出一股近乎苍凉的悲伤。
容栀似有所觉,上前一步想看清他的眼睛。
嬴政后退半步。
转身一步步迈上台阶,朝王座走去。
背影如同独自走了数千年的旅人,萧索寂寥。
容栀不知怎的,心头涌起恐慌。
她嘴唇微动,半天憋出一句。
“政……陛下,你没吃过丹药吧?”
嬴政不答。
容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安静侍立在侧的赵高柔声道:“容姑娘不必忧心,陛下不曾服过丹药。”
容栀的心瞬间落回肚子里,她拍拍胸脯。
“幸好幸好……”
看着高台之上的背影,容栀内心发酸。
所以政哥不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而是在担心不能长生?
后世有人说秦始皇求长生,是贪图享乐,是欲壑难填。
但凡了解那段历史,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他“昼断狱,夜理文”,“天下事无论大小皆决于上”。
他夙兴夜寐,每日不批够一百二十石奏折便不休息。
如果他真的贪图享乐,何必要励精图治,不如直接开始享乐。
把欲望寄托在飘渺的长生,岂不是舍近求远?
他求长生,或许有一分是为私欲。
但九分定是为大秦。
始皇奋六世之余烈,结束百年纷争乱世。
威震四海,八方臣服。
这天下是打下来的。
那些臣服的新秦人,是从战火、从大秦雄师的铁蹄下走出来的。
容栀从后世的视角看,知道统一天下功在千秋。
但在此时,战争的创伤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
来自六国的新秦人,他们的身体臣服的,心还是仇恨的。
是嬴政的手腕威望,令他们不得不低头。
如今的大秦如同被巨掌捏合的土娃娃。
若是巨掌撤去,娃娃肯定会土崩瓦解。
嬴政就是这只巨掌。
他只有活得越久,大秦的江山才越稳固。
时间逝去。
直到一代代人长大,战争和仇恨才会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
到那时,六国才能真正地融入大秦,天下才能归一。
容栀无声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