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是娇滴滴的皇贵妃,本可以在后宫享受荣华富贵,却因为争风吃醋被打入冷宫,结局凄惨。直到死去那天,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女配。 重生归来,她发誓远离男女主,没有什么是荣华富贵解决不了的苦恼,如果有,那就是还不够富贵…… 本只想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可她却发现,那个傲娇皇帝好像不对劲,怎么没日没夜的往自己宫中跑? “喂!她才是你最爱的女人啊!快封她做皇后!” 皇帝:最爱的人就要封为皇后,他懂了!
腊月初四,北风肃肃,积雪满枝,天寒地冻。
养心殿之中,香烟袅袅,泥炭生红,黄花梨高台之上,一口青瓷鹅颈瓶之中插着一束花房才送来的迎春,一派亲暖温香之景。
大周朝第二任天子陆昊之负手立于西窗之下,赏着窗外雪景。
大雪纷飞,如鹅毛片片坠落,随风入室,落在这青年帝王英挺俊逸的面容之上。
“皇上,仔细风吹病了。”
娇柔糯甜的嗓音响起,一双戴着冰花翡翠镯子的素手抬起,试图关上窗子。
“不许关,朕想瞧瞧这雪景。”
皇帝的口吻之中,带了一抹生硬。
皇后林燕容的脸上微微一僵,旋即笑了笑,柔顺的站在了陆昊之身侧,不再说什么。
陆昊之瞥了她一眼,温婉姣好的脸上满是服顺的媚态,他心中有些发闷,却说不出什么来,只是将唇抿成了一条线。
林燕容是他的继后,乾元五年进的宫。
入宫之后,她温良贤淑,宽和大度,颇有先皇后遗风,且得六宫赞许,亦深得他意,终于年前自己将她敕封为后。
他……本当是十分宠信她的。
陆昊之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思却飘到了冷宫之中。
那里面关着一名曾经亦倍受他宠幸的女子,他的前贵妃,孟嫣。
那个鲜妍明艳的女子,十六岁入太子潜邸侍奉于他,女人一生之中最好的年华都交付给了他。
她娇蛮活泼,率直爽朗,深为陆昊之所喜,一度是这后宫之中的第一人。
然而,她获封贵妃之后,却变得日益狠毒,横行六宫,凭借己身高超医术,使尽手段,甚而还顶撞太后,她娘家父兄还做出了谋逆之事。一败涂地之后,孟嫣竟还意图勾结御前侍卫林淮安,毒杀已是贤妃的林燕容。
忍无可忍之下,陆昊之只能将她打入冷宫,以儆效尤。
时至今日,陆昊之也知道,自己该厌憎她,唾弃她,今生再不要见这女人第二面。
然而,在这样一个落雪的日子里,他竟还会惦记着,她在冷宫是否安好。
仿佛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思绪,来回拉扯着他的内心。
“瑞雪兆丰年,如此大雪,来年必定是个好年景。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皇上雄才大略,大周子民必定感怀。”
看出皇帝目光飘忽,林燕容心头微微发紧,面上却依然挂着柔和的笑意,“冬来酷寒,连日风大雪紧,臣妾担忧宫人受冻,吩咐了内务府增加各处的炭,便是连冷宫之中也不例外,务必使后宫无一人受这寒冬之苦。”
不该如此的,林燕容面不改色,小手在袖中却紧紧的握起。
她已被封为皇后,孟嫣也被打入冷宫,陆昊之的心该属于她一人才对!怎会到了如今,他还在惦记那个贱人?
明明,她才是小说的女主角!
林燕容穿越进了一本名为《暴君盛宠》的宫斗甜宠小说之中,凭借着多年看各种宫斗小说的经验,及强大的女主角光环,她一路顺风顺水,如愿走到了小说的结局。男主角陆昊之将她宠为掌中宝,封她做了皇后,而书中头号女配角贵妃孟嫣,也被废为庶人,进了冷宫。
如今小说的内容已经结束,皇帝的独宠,皇后的荣耀,都已是她囊中之物,她本该快意享受才是!
她才是女主角,这一切都该是她的!
然而,小说完结之后的事,是谁也不清楚的。书中为了增加矛盾的激烈程度,女配角孟嫣在陆昊之心中有着极重的分量。
如今小说已到结局,孟嫣却还活着,看陆昊之的样子,大有旧情难忘之意。
林燕容好容易坐上皇后的宝座,走到了小说的结尾,她怎能容许再有意外?
孟嫣只要还活着,她就如芒在背。
毕竟,这后面的事,作者并未写下。
听了皇后那柔婉的话语,陆昊之原本郁结的心情开释了一些。林燕容并无什么独到之处,但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她是后宫独一份。
“皇后辛苦了。”
林燕容心头有些发苦,打从封后,陆昊之对她却日渐客套起来,再不会叫她的乳名“容儿”,而是一声冰冷的“皇后”。
“皇上过奖了,臣妾身为六宫之主,这都是分内之事……”
在后宫浸淫多年,她早已惯熟了皇宫中的言辞做派,随口答着,心思却也飘往了冷宫。
不知那班奴才,办事可还妥帖?
陆昊之微觉寒冷,正欲回至殿上,忽见一身穿红袍之人冒着大雪匆匆跑来。
“荣安?这老小子跑的这般急切,不知又有什么事了。”
荣安是他的总管太监,从太子潜邸一路跟了过来,伺候了多年,平日里行事很是老成稳重,鲜少看他这般样子。
荣安在殿外掸去身上积雪,走进殿中,跪了与帝后行礼已毕,报道:“皇上,奴才斗胆搅扰……”话出口,他却先看了皇后林燕容一眼,却看她正望向别处,满面淡然,心中一寒,“冷宫……冷宫那边,孟庶人去了。”
陆昊之心头陡然一揪,脸顿时沉了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嫣儿身子一向康健,为何会忽然暴薨?!”
情急之下,旧日的称呼脱口而出。
荣安擦了擦额头的汗,“皇上,听冷宫那边伺候的人说,这孟庶人自入冬来便发了癔症,每日癫狂,几个人也摁不住她。虽有请太医看过,但没什么效验。冷宫那地界儿您也知道,人手一向不足。昨儿夜里,想是人没看住,孟庶人跑了出去。今儿一早,各处人起来一看,孟庶人就倒卧在雪地里,扶起来一瞧,人已去了……”
话未完,荣安便被皇帝凌厉的目光逼的住了口,不住擦着额上的冷汗。
“皇上节哀,孟氏做了那许多孽,想必如今她大彻大悟,无颜苟活,所以去了。”
林燕容按压着心头的狂喜,向陆昊之浅笑说道。
熟料,陆昊之却冷冷的看着她,如利刃般的目光直刺着她的眼眸。
“皇后,朕并未赐死孟氏。身为皇后,你有照拂六宫之责!”
简短的一句话,令林燕容背脊生凉,她想要说些周旋的话语,却在陆昊之的逼视之下失了声。
这是陆昊之第一次以天子之尊与她相对,为的是孟嫣。
最终,皇帝拂袖而去,亲往内务府吩咐孟氏的后事。
孟嫣追封为贵人,按嫔位下葬。
又五年,西南疆域平定,皇帝大赦天下,追封孟氏为荣德妃。
再十年,皇帝华诞,追孟氏为懿靖荣德皇贵妃。
乾元三十年冬末,皇后林燕容薨逝,独葬于京东陵。
世人皆传,大周天子陆昊之钟情于继后林燕容,为其冷落六宫。
又传,林后终身无子,帝自宗室之中择一子弟封为太子,以为大周储君。
然而,只有林燕容自己清楚,打从孟嫣死后,自己在后宫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是皇后,但也只是皇后,被人高高的敬着,却再不得皇帝青睐。
陆昊之的确冷落了六宫,但也同时冷落了她这个皇后。
林燕容至死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处置了一个冷宫废人,一个小说里的女配角罢了,为何会深深的激怒了皇帝?
那个女人,在陆昊之心中当真有这么重要的位置么?!
无人知道,她入宫数十载,竟从未得过皇帝的临幸,至死也是个处子皇后。
时间重回乾元五年,那个被林燕容记恨了一辈子的大反派女配角孟嫣,在长春宫中缓缓睁开了眼眸。
她居然重生了?
“一班没用的狗东西,没有一个真材实料的!娘娘昏厥过去几个时辰了,还醒不过来。待会儿皇上再问起来,你们自己去回话!”
尖锐的嗓音,直直刺穿了孟嫣的耳膜,震得她头上阵阵疼痛。
“瑞珠……”
她少气无力的呻吟出声,两手按压着太阳穴。
这种震天动地的嗓门不会是旁人,必然是她的陪嫁丫头、伺候了她多年的贴身大宫女瑞珠。
“娘娘,您醒了!”
一名身着苏绣绸缎衣衫的圆脸宫女,撩开帐子,满脸喜色的扑到床畔,喜孜孜道。
“娘娘,您可算醒了。您在养心殿中晕倒,把奴才们都吓坏了。皇上也焦心的很,打发人来问了好几次了!”
瑞珠打小就服侍了孟嫣,是她身边资格最老的丫鬟,最是忠心不二。只有一件不好,就是嗓门大,脾气爆,时常吵的孟嫣头疼。
这个丫头,在她被打入冷宫之时,就被慎刑司杖毙了,如今怎么又在跟前?
孟嫣盯着瑞珠的脸,半晌嗓音沙哑着问道:“本宫……是怎么了?”
瑞珠听主子问起,忙叽叽巴巴的告诉了一遍。
在瑞珠的大嗓门中,孟嫣漫视四周,只见那华美的雨过天青蝉翼纱帐幔,镂雕着缠蔓牡丹的黄花梨螺钿床,雕云纹描金红木衣橱,嵌红宝小叶紫檀木梳妆台…………
桩桩件件的贵重物件儿,都是她做贵妃时的家什陈设。
她这是……重生了?
孟嫣只觉太阳穴隐隐作痛,闭目前世那一件件事如走马灯一般从眼前晃过。
死过一回,她总算明白过来了,自己不过是一本名为《暴君盛宠》的话本子的女配角。
她在书中是弋阳侯的嫡长女,十六岁入太子潜邸为侧妃,十八岁太子登基被敕封为贵妃。
她对身为男主角的皇帝陆昊之痴情一片,爱的至死不渝,娘家父兄皆身居高位,且于国有功。皇帝陆昊之对她,及她母家弋阳侯府,都颇为宠信。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为女主角林燕容做陪衬罢了。
林燕容自从选秀入宫,按照小说剧情,一步步走入了陆昊之的内心,成为了他的心头宠。
而自己醋意大发,铆足了劲儿同林燕容过不去,使尽了各种手段要谋害她,凭靠着自己过人的医术,横行六宫,可最终却一败涂地,被皇帝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凄惨的冻死在了雪地之中。
娘家父兄也因与谋逆案有所牵扯,被削官罢爵,抄家流放。
偌大一个孟氏,落了一个大厦倾覆的悲凉下场。
“……都是那个小贱蹄子,还没到侍寝的时候呢,臭不要脸的狐媚皇上,竟勾着皇上坏了规矩。娘娘身为贵妃,自是要整饬宫闱的,就去养心殿进谏。皇上竟然为了那个小狐狸精,跟娘娘吵嘴。娘娘气不过,就昏厥了过去,被宫人抬了回来,可把奴才们吓死了。”
瑞珠扶起了孟嫣,端来一碗燕窝雪梨羹,一面伺候孟嫣吃,一面义愤填膺、喋喋不休的述说着。
“若是皇上自己无意,又岂是她能狐媚的了的?”
淡淡的吐出一句,孟嫣咽下一口燕窝羹,滑润的羹汤溜过咽喉,清淡甜美,是这人间至高的富贵滋味儿。
呵,不知有多久没有尝过了。
“娘娘?”
瑞珠有些狐疑,这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可与主子往日的脾气性格大不相同,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若是往日,依着娘娘的脾气,怕不是立马跳下床铺,再去养心殿同皇上吵闹,又或是干脆派人去把皇上请来,不立逼着整治了那小蹄子不算完。
孟嫣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了笑没有言语。
大概是死过一回,心境清明了许多。
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既然他已注定了心有所属,她又何必再对他痴心不改?
何况,那话本子里,陆昊之与林燕容可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她何必硬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她好好的保住她的贵妃之位并娘家弋阳侯府,尽情享受荣华富贵,不香么?
陆昊之爱谁谁吧,她是不稀罕了,也不会再拼命争风吃醋,和那个林燕容抢男人了。
他俩去地久天长,自己在一边看戏当个悠闲贵妃就是。
想的多了容易老,陆昊之他不配。
咽下最后一口燕窝,孟嫣便吩咐道:“打发个人去一趟养心殿,对皇上说,孟嫣知错,秀女一事由皇上定夺,本宫再不插嘴了。”
上辈子,她和陆昊之起龃龉也是因着此事。
陆昊之在海棠园偶遇了林燕容,一见倾心之下,不顾宫廷规矩,还未分封位分便宠幸了她。事后,又要抬举她。自己又醋又怒,径直闯了养心殿,同陆昊之大吵大闹。只是上辈子,她可没有昏厥过去。
今生这当场昏倒,可是个好机会,她可要好好描补一番。虽说她不在乎陆昊之了,可她在乎这贵妃之位啊,那可要尽力保住才是。
“啊?”
瑞珠听的目瞪口呆,这和贵妃娘娘往日的脾气可大不相同啊。
孟嫣瞧着瑞珠呆愣的脸,又笑添了一句,“再打发个人去内务府,说本宫病了,把本宫的绿头牌挂起来。”
瑞珠更是惊诧不已,绿头牌挂起来,那可意味着不侍寝了。
这放在以往,贵妃娘娘是绝不会答应的。
人人皆知,长春宫的孟贵妃极喜争风吃醋,霸占皇帝,哪怕是皇贵妃的日子,她都敢派人把皇上请去。
“娘娘,您这是……”
“去吧。”
孟嫣才苏醒过来,身子还疲乏的很,并不想多说什么,重新躺回了床上。
瑞珠见主子主意已决,只得奉命起身,临走又想起一件事来。
“娘娘,太医还在外头候着呢,如何打发?”
“说他们辛苦了,拿一抽红封答谢。”
这般客气,同主子往日做派亦大有不同,然而瑞珠已是见怪不怪了。
长春宫庭院之中,两名太医跪在阶下,额上冷汗涔涔,两腿瑟瑟发抖。
孟贵妃深受皇上宠爱,乃后宫第一人,恃宠生骄,脾气暴躁,骄横跋扈,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为她医治,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什么针扎的重了,汤药苦了,都能挨上一顿板子。
适才听见里面动静,好似贵妃醒了,还不知会怎么发落他们。
这贵妃娘娘不醒,他们愁;醒了,他们更愁。
只听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长春宫大宫女瑞珠的大嗓门再度响起。
“贵妃娘娘有话,二位当差辛苦,赏!”
一声落地,两名太医呆若木鸡,半晌才猛地磕下头去。
“谢贵妃娘娘!”
这贵妃娘娘,是改了性儿吗?
怎的今日这般的……温柔和善?
瑞珠没工夫理会他们,打赏了红封,便急匆匆往养心殿传话。
养心殿之中,青年帝王陆昊之坐于金丝楠木龙椅之上,手中把玩着一串檀香木手钏,听着瑞珠的禀告。
“……娘娘说她知错了,还望皇上宽恕。秀女分封事宜,娘娘请皇上定夺。”
帝王英挺俊逸的面容上,阴云密布,手中的手钏珠子转地飞快。
荣安前脚才来报说,贵妃托病,知会内务府把绿头牌挂了起来,后脚她的宫女就来传话。
嫣儿,这是在与他怄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