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许清冉在心里偷偷喜欢了那个男人十年,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将这份爱意藏得隐蔽。 但一朝祸起,所有人都说,她是差点就害死他心爱之人的罪魁祸首。 许清冉真的怕极了,她拼命地解释,祈求他相信自己,她从来没有做过哪些事。 可是,他半个字都不信,死死掐着她纤细的脖颈,怒吼:“许清冉,一命抵一命,我要你血债血偿!” 后来,她确实遂了他的愿。 那男人却慌了神,他颤抖地抓上她冰凉的手掌,轻吻着她无名指上空荡荡的戒痕,乞求她。 “别不要我,再爱我一次,好不好?”
第1章
深冬,京城才落了一场大雪。
铅灰色的天空雾霾霾笼在头顶,像是下一刻就要倾塌而下,压断喉颈,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家宅院大门前,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轻轻敲了敲门:“董事长,人已经接到了。”
他说着,往旁边侧开身子。
他背后,一个身影单薄的女人安静地垂着眼眸,她头埋得很低,枯白的手指无措不安地攥进掌心。
林裕年抬了抬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向来严肃板正的脸上多了几分嫌恶和警告。
“这次让你回国是为了什么,应该有人跟你说过了吧?”
他高高在上的审问。
许清冉下意识小心地点头,她艰涩地动了动唇瓣,想要开口说话,却恍然惊觉嗓子哑到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从坐上回过飞机的那一刻起,她就被林家的保镖寸步不离地监视。
整整两天。
滴水未进。
“......是的。”
许清冉用力咽了口唾沫,浸润干苦疼痛的声带,这才总算能吐出些许声息来:“母......夫人的主治医生,已经联系过我。”
一声母亲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又被她赶忙惶恐地咽下。
她已经不再是林家的女儿。
四年前,从被剥了姓氏,赶出林家大门的那天起,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就再跟林家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不是林夫人突然旧疾复发,而她的血型和骨髓,又恰好与她相匹配。
那么此时此刻,她应该还在北美地下黑市,顶着一条并不值钱的命,过着犹如下水道人见人打的恶心鼠虫,那样的,不见天日的生活。
一辈子,都要那样过!
许清冉憔悴的脸色似乎更加惨白了几分,她心有余悸地颤了颤眼睫,谨小慎微地斟酌着措辞:“您放心,我一定......会全力配合医生。”
抽血也好,捐骨髓也好。
只要能救回林夫人,不管付出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这是她最开始被林家收养的原因,也是她如今唯独能活下去的机会。
“哼!”
林裕年却面色不善地瞪着她,大手一挥,拿起面前的茶杯朝她砸来:“你当然要配合,这都是你欠我林家的!”
咣当——
青花瓷杯砸在她削瘦的肩上,滚烫的茶水连着茶叶迎面泼来。
许清冉半点不敢躲,僵僵站在原地,生生捱了这一下,左边脸颊顿时滚红一大片。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根本顾不上什么疼不疼,连忙卑微地深深躬身道歉,恨不得将自己低进泥里:“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求您,再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
却不料,她话音刚落。
一道冷戾低沉的男声从身后响起,嘲讽又不屑:“赎罪?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
怎么会是他?!
“......”
许清冉削薄清瘦的身影刹那间僵在原地,一阵寒意从心口蔓延开来,她不敢回头,更不敢去看那个对她满腔恨意的男人。
可偏偏,对方咄咄逼人。
“怎么,四年不见,变成哑巴了?”
穆景寒不紧不慢站到她面前,拿着手里冰冷坚硬的文件夹,盛气凌人地抬起她枯瘦的下颌。
她变了许多。
从前娇柔稚嫩的脸色黯淡苍白,一头及腰长发被剪去,枯黄的发尾在脑后低低绑着,脸侧垂落的厚重碎发,堪堪遮起颚骨处那道半寸长的旧疤。
就连往日那双总是含着温煦笑意的眼眸,此刻也被惊惧和防备装满。
惊弓之鸟。
还是只折了翅膀,又断了脚的。
穆景寒如漆如墨的眼眸微微眯起,唇边笑意冰冷讥诮:“看起来,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国外,日子过得还不错。”
心口颤了又颤。
许清冉死死咬着舌尖才让自己勉强保持冷静,她缓慢艰难地抬头,被迫对上男人阴鸷如隼的寒眸。
他看起来什么也没变,一如既往地矜贵倨傲,不可一世。
从前,她与他也相差甚远,但有穆林两家的交情在,至少能腆着脸红喊他一声景寒哥哥。
可如今,她站在他面前,就好像泥泞土壤里爬出的虫蚁,低贱又入不了眼。
“多谢......穆先生关心。”
许清冉用力扯出一抹难堪的笑意,她明明在笑,声音却喑哑哽咽:“我......一切都好。”
刚到国外的那些日子,她还傻傻有过期待,会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解释,会不会有一天他突然心软,放她一条活路。
但是都没有。
他一声令下,将她孑然一身困在地下黑市,被转卖了一家又一家赌、场。
看门的野狗尚且有有一碗剩饭吃。
可她过得连狗都不如。
穆景寒深邃如潭的眸光似是暗了下,他勾唇冷笑:“那最好,只有你活着,我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死,太容易,也太便宜她了!
“......我知道。”
许清冉颤颤垂下眼眸,木然地点头,她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接受了他所有诘难。
不反驳,也不反抗。
其实她怎么敢呢?
四年前,就在穆景寒和林湘绾订婚的前一天,后者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她的日记本。
那一天,林湘绾对她说尽了世界上最难听的话。
大庭广众,她质问她要不要脸!
怒骂她不知廉耻,觊觎自己的姐夫!
十年来小心掩藏的隐晦心思,猝不及防被人用最难堪的方式开膛剖腹,晾在众目睽睽之下。
许清冉从来没有那么惶恐过,她哀求着,请求对方能留给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林湘绾却不依不饶,她死命地拽她,扯她,要她当着穆林两家人的面,磕头认错。
许清冉不肯。
两个人争执不下,拉扯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林湘绾摇摇晃晃摔下楼梯,颅脑受损,重伤昏迷。
那时候,所有人都说林家人倒了大霉,收养了她这样一个白眼狼,为了攀上高枝,连恩人唯一的女儿都能痛下杀手。
可那明明只是一个意外。
但是,根本没有人会听她的
尤其是,那个一朝之间痛失所爱的男人。
他甚至放下狠话,要她血债血偿,一命抵一命!
许清冉存着最后一点侥幸想要跟他解释,他都拒而不见。
山不来就她。
她就放下一切自尊和骄傲去求他。
在穆家老宅门口,许清冉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就在林湘绾被宣布可能永远也清醒不过来的那个傍晚,穆景寒终于浑身冷戾杀意地出现在她面前。
男人双眸猩红,狠狠一脚将她踹出去老远,他就像是困在牢笼里的虎兽,死死掐着她的脖颈。
“许清冉,过失伤人的罪名太轻,我不诉诸法律追究你,并不代表我会放过你,从今天起,这一辈子,我都要你生不如死!”
第2章
言出必行。
他做到了。
“穆先生,从前种种,都是我的错。”
许清冉始终低低沉着头,她声音很轻,恳切哀求地向他深深躬下身子:“但我向您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
“还求您高抬贵手,暂时让我留在国内,至少......等到夫人手术结束。”
不管怎么说,林家于她有恩。
林湘绾还没有被找回来的那几年,林夫人也曾经将她视为己出。
就凭这一点,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人病入膏肓。
最重要的是,她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
所以,她不能走。
她必须留在京城!
“就这么怕我再把你扔出国?”
穆景寒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目光阴翳地瞪着她:“原来你这样狠毒的女人,也会怕死啊!”
怕!
太怕了!
许清冉死死掐着冰凉的指尖,掩饰着不自觉颤抖的惧意。
穆景寒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他步步紧逼:“那你当初又是怎么一心置绾绾于死地的,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把你当成最疼爱的妹妹,可你都做了些什么?!”
穆林两家的亲事,是爷爷一辈子的心愿。
如果不是她,林湘绾不会出意外,爷爷更不会受此打击,最终抱憾离世!
“对不起......”
许清冉被他吼得心神俱颤,却半句不敢辩驳。
“你的对不起没有那么值钱!”
穆景寒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紧绷着,他怒火难掩地瞪着她,忽地向上抬起胳膊。
许清冉连忙怯怯地往后瑟缩了一下,想躲又不敢躲。
那是长期被人殴打,下意识地自我保护反应。
穆景寒宛若寒潭的眸光似是深了些,冷冷将手里的文件夹砸在她身上:“我警告你,伯母治疗的这些日子,你最好不要再耍什么花招,不然,我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够了。
有他这一句,就够了。
“谢谢,谢谢......”
许清冉几乎有些感恩戴德,她半点迟疑都没有,赶紧半跪在地上,将满地散落的纸张捡起来。
她很小心,动作笨拙又迟缓。
一张一张捋平,再整齐地叠放在膝盖上。
如果不是早知道这些文件里写的是什么,穆景寒几乎要以为她捧着什么稀世宝物。
他没有说话,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助理。
“好的,穆总。”
助理心领神会,他连忙拿出一支笔,递给许清冉:“许小姐,如果没有其他意见,请您签字。”
“好。”
许清冉想也没有多想就点头,她淡淡扫过纸上那赫然醒目的一行——骨髓捐赠风险同意书。
片刻停顿也没有。
径直翻到最后一页。
没有得到允许,她并不敢去桌子前,只好双膝着地,跪伏在雍容华贵的地毯上。
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签好了。”
等墨水风干了一会儿,许清冉轻手轻脚地将笔盖好,连同文件一起双手呈给助理。
再由助理拿到穆景寒面前。
穆景寒双腿,交叠靠坐在皮革精致的沙发上,他一言不发,目光沉沉落在她歪歪扭扭的签名上。
他记得,她曾经写得一手好字。
风骨铮铮的行书。
就连爷爷那样挑剔的人,都不止一次夸赞过。
可如今。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许清冉不禁有些紧张,她局促地攥着长出许多的衣袖,像个做错事被老师罚检讨的小孩子。
生怕哪里会惹得他不高兴。
“为什么用左手签?”
穆景寒冷冷抬眸,凛冽如利剑的目光定在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别告诉我,你是想用来毁约逃避责任。”
“不是的,我不是......”
许清冉赶紧摇头,她着急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好像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情急之下,她隐约像是红了眼眶,语无伦次地开口:“因为右手不能用了,以前受过伤,没治好。”
她说着,又怕他不相信,干脆咬牙忍着痛意,艰难地抬了抬右手手腕。
不过两寸的高度。
她却疼得脸色惨白,连着声音都在发抖:“右手是真的动不了了,我没有骗你,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找医生......”
“没必要。”
穆景寒反手将文件合起,一把推到林裕年面前:“伯父,您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不了,你办事,伯父靠得住。”
林裕年心意甚慰地在他肩上拍了拍,又疲惫地叹了口气:“不过,你伯母的情况有些复杂,手术方案一时半会儿还定不下来。”
紧接着,他颇有深意地顿了须臾:“后面的人和事情,还要你多留意。”
言有所指。
再明显不过。
“这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穆景寒是多通透的人啊,瞬间明白了他的后顾之忧。
他抬眸,不紧不慢掠过许清冉僵白脆弱的面容,而后凉薄地轻笑:“倘若有人真的不自量力再做出些什么,我想,就不会只是废一只手那么简单了。”
他不偏不倚。
狠狠踩在她最痛的伤口。
许清冉缓慢沉重地低下了头,竭尽全力想将僵硬麻木的右手藏起来。
就像藏起她那些稀碎不堪的过去。
“暂时还不能让你伯母知道,她就是骨髓捐赠人的事情,”
林裕年脸色沉得很难看,他半点不想提及许清冉的名字,索性直接略过:“林家她是肯定不能待的,你就看着安排吧,别闹出人命就行。”
闻言。
许清冉清削的脸上顿时血色褪尽,她赶紧摇头,卑微地朝着林裕年乞求:“不要,求求您,我可以自己找落脚的地方。”
“睡长椅,住桥洞,我都可以,我真的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她急切地保证,声音几乎带着哽咽:“林董事长,求求您了,看在我曾经喊您一声父亲的份上,不要劳烦穆先生了,好吗?”
“得寸进尺的东西!”
林裕年嫌恶地瞪了她一眼,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腌臜恶心的垃圾,他连头也没回:“景寒,我有些乏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处置了。”
心里咯噔一声。
许清冉脸色霎时间僵白一片,她木然惊恐地抬眸,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高大男人。
就这么怕他?
穆景寒颇为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他微微俯身,极具为危险性地凑近她耳畔:“许清冉,好戏就要开始了,期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