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书令家的庶女,一朝赐婚,我嫁给了皇上最疼爱的七皇子。传言,他是个痴儿。可成亲那日,他掀开我的盖头,我才发现他眼神清明,诱人沉沦。我:他不是个傻子吗??!好吧,后知后觉的我,倒霉了……...
第1章
我是中书令家的庶女,一朝赐婚,我嫁给了皇上最疼爱的七皇子。
传言,他是个痴儿。
可成亲那日,他掀开我的盖头,我才发现他眼神清明,诱人沉沦。
我:他不是个傻子吗??!
好吧,后知后觉的我,倒霉了……
我爹曾经是个不成气候的文官。
可这些年他势头正盛。究其原因,是因为我背地里做了一回杀手给他赚来了第一笔买官财。
我是姨娘所生的庶女,娘因为生我而难产死去,我爹惋惜她的美貌,也因此怪罪于我,我小小年纪就被他送去了剑宗习武。
好在我天赋异禀又貌美妖娆,十四岁便谢过宗门下山去了。
我做的第一份差事就是揭了黑榜上赏金最重的一个委托,是杀一个天家在逃的质子。
我不清楚他做错了什么,只知道杀了他便有黄金百两。
我不顾那些蹲守黑榜前面胡子拉碴的大哥们明晃晃的杀意便揭了榜,可没想到当我寻到那质子时,他就剩半口气了。
我朝他胸口踢了一脚,他就咽气了。
可我在那险峻的山石之间跋涉时,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我快他快,我慢他慢。
我硬着头皮走了两天两夜后,也不见有伤我,便也就放宽心了。
中途还跳进河里洗了个澡。
于是我几乎是白得了黄金百两。
代价就是至今我也不知道自己身手到底怎么样。
我拿着这烫手的黄金百两重新回到了七品小官的府中,也就是我家。
也因为这笔钱,我重新得到了府上上上下下的赞美和稀罕,包括曾经视我如敝履的我爹。
我爹拿着这些钱打点了朝中重臣,得以顺利成为三品大员——中书令。
就算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绣花枕头,连日常上朝的那些官员是几品他都数不过来。
可他却深谙和气生财之道,朝中就没有对头,大大小小的事多的是人上赶着帮他利落完美的办妥。
可就算我爹手都没动,日常也有无数大官小官一车一车的往府中送金银财宝。
啧,黄金百两换来千倍万倍的财宝,果真一本万利。
我爹适合做投资,保准是顶尖人才。
要么就去做公关,绝对的一等一的高手。
嫡姐从及笄后,我家的门槛险些被踏碎。
准确来说是已经被踏碎了,只不过是常常更换而已。
我经常惋惜我家门槛,因为那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做的,一条门槛就值近百两银钱。
饶是再多的媒人上门,嫡姐也死咬着非太子不嫁。
嫡姐早些年间曾落水,险些丧命。那时候是太子出城礼佛,仪仗路过后,听见有人呼救。
太子便下了马车,望见水中的小娘子生的貌美无双,风华惊艳就情不自禁跳进水中了。
下场就是两人同时被侍卫救下。
那太子明明不会水,只是垂涎于嫡姐的美貌而惊为天人。
可我那嫡姐自那之后就被猪油蒙了眼似的,日日念叨着太子殿下,大有非他不嫁的架势。
可如今,太子东宫妻妾成群,她宁肯去做一个侧妃也不肯嫁给别人。
爹一气之下就送她去城郊的慬佛寺吃斋念佛了。
嫡姐走之前来寻我,开口就是:「相思,你一定要救我!」
「你看看你……能不能帮我把太子妃给……」她细腻的小手在脖颈间做了个「杀」的动作。
我一哆嗦,从太师椅上摔下来。
嫡姐待我极好,被爹送出家门之前,都是她日夜不停歇的给我送吃的,我才能活下来。
只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小小年纪便有了爱美之心,那些送与我的吃食都是她刻意减肥而剩下的。
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何况我可是曾经名震一时的榜一杀手。
我揉着屁股冲她点点头:「嫡姐成了太子妃之后,可别忘了小妹。」
我咽了口唾沫,伸出三根手指:「嫡姐一定要允诺我,将这世上最有名的三把剑送予我。」
她一怔,旋即笑的直不起身来。
她揉揉我的头,柔声道:「三把剑,我答应相思。」
我屁颠屁颠换上了夜行衣,蒙上脸,乘着夜色出门了。
天公不作美,我到东宫的时候,天下起雨来。
我鬼鬼祟祟躲在承恩殿门前的石狮子后面,雨点越砸越狠。
我顶着雨观摩半晌,终于确认了殿内那个衣着暴露,神色慵懒的貌美女子就是太子妃。
我刚想冲进殿内的时候,太子刚好踏入门槛。
我只好硬生生收回踏出去的步伐。
可我下一刻就惊呆了。
殿内,太子抄起一根骨鞭,狠狠抽向太子妃。还一边冲她喊:「这就是你说的,孝敬孤?」
「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胸膛中的那颗东西开始慌乱地跳跃。原因无他,我怕鞭子。
在师门习武之时,我曾被误会对师兄下死手而挨了整整二十鞭。
那一次我差点没挺过来,伤口遍布全身,盛夏时节又溃烂流脓,发起高烧也没人照料。
那段记忆我几乎都忘掉了。
只知道后来我清醒后,身上涂满了药膏,草席前也摆了十几碗黑乎乎的汤药。
总之我命硬,活过来了。
回想起往事的我冷不防一个趔趄,还好扶住了石狮子那嘴边胡子的纹理才勉强站住。
几乎是同时,太子神色一凛向我看来,狠狠吼了一声:「谁夜闯我东宫?」
完了,这次我怕是出师不利,甚至可能身死东宫。
我刚想跑,一掉头就被按着头塞进了一方黑暗中,我摸索到这是被塞进了一个人的大氅中。
我仍是铁了心想逃,便使了十成的力气想推开眼前人,可我却被一双大手牢牢钳住动弹不得。
我拼命挣脱,头顶传来一句低沉的威胁:「老实点,再动咱们都得死!」
我见挣脱不开,只好老实藏在氅下蹲着。
我垂头丧气,心想着就算我再废物,也是揭了黑榜的第一杀手啊。
难道这皇宫深不可测,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轻轻松松牵制住我?
脚步声近了,我屏住呼吸。
太子声音响起:「七弟怎得在此?夜深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头顶上的人开口,声音不复刚才的阴冷,却是一副大着舌头的稚嫩:「你是谁……啊,是哥哥!是太子哥哥!」
那人说还不够,竟然举起双臂开始击掌。
「太子哥哥雨天和我一起玩啊,你看这狮子,他淋雨了也不往屋里跑。」
「太子哥哥和我一起跟狮子玩嘛~」
这撒娇的尾音,让我硬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子似乎很是恼怒,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七弟,哥哥明日陪你跟狮子玩。今夜你先回去,若你不回去,哥哥明日就不去找你了。」
「真的……真的?那哥哥明日一定要来找我啊!」
太子拍了拍头顶的人,似乎转身就跑回了殿内。
头顶的人慢吞吞转过身,眼瞅着他的大氅就要遮不住我。
身子一轻,他在转身的瞬间将我抱在怀里了。
我后知后觉,这个人没有打伞,浑身都湿了。
只有大氅之下才是干爽的。
我有些心焦。
这个人是太子口中的「七弟」也就是说,他是七皇子。
看七皇子不是个傻子吗?
他双手稳稳地抱着我,走出东宫,走过灯火辉煌的几方宫殿,来到了他自己的殿内。
我有些惊惶的看着他。
他的殿内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此刻的他头发凌乱,满面都是雨水。
可饶是如此也遮不住那狭长凤眸和冷傲矜贵的轮廓。
反而那些雨水让他看上去更像鬼魅般艳绝。长发垂了几缕在额前,看上去有些……诱人沉沦。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有些熟悉,他身上……有我熟悉的一些东西,可又虚无缥缈,让人抓不住。
他扶着椅子的扶手,有节奏的叩着。
那双眼睛正玩味的看着我。
「夜闯东宫是死罪。你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
我置若罔闻,也开口:「你是七皇子吗?冒充皇亲国戚,也是死罪。」
他冷笑,走到我面前一把扯下我脸上的黑布。
他一双骨节分明的美手捏住我的下巴,端详了半天。
「你大可出去说,咱们看看究竟是你死的快,还是我死得快。」
好汉不吃眼前亏。
「七皇子为何要救我?」
他似是桀骜,不屑的说了一句:「本王乐意。」
果真是天家子弟,一个个都脾气古怪,爱好特别。
「七皇子不怕自己不是傻子的事被我说出去吗?」
「咱们不如都忘记今晚的事,就当是互不相欠了。」我无比真诚的看着他,提出了这个毫无破绽的两全之法。
他似乎是恼羞成怒的样子,脸色沉了几分,越来越黑。
我有点害怕,只想鞋底抹油溜之大吉。
可谁知我刚溜到殿门口,他就连串冷笑,揪着领子将我拖回了内殿。
他钳住我两只手,刻意将我托在腿上。
「下着雨呢,小娘子别走了。」我不敢看他,他声音冷的我发抖。
下一刻我就意识到不对,我蒙面之前特地给自己粘了假胡子,如今他可是真真切切喊了我一声「小娘子」。
莫不是被发现了?
我强打精神,赔上笑:「七皇子说笑了,我是如假包换的男子……」
「包换?换什么?」余光瞥见他一抹坏笑。
「换……」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能换什么。
他另一只手已经移到我的腰间,而且还在蜿蜒向上。【此处为付费节点】
第2章
「公子既然是男子,抖什么?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
「你没有的,我也没有。」
心里咯噔一下,再装下去,我怕是要折在他殿内了。
我展开笑颜,扭头看他:「七皇子殿下,民女知错了。求七皇子饶了民女。」
他唇角还勾着,一张脸好看的让人嫉妒。
「那你欠我一命,记住了。」
外头的雨越来越大,一声惊雷携着刺目紫光劈开天际。
他望着外头,眸色幽深,手愈发不肯松懈。
他身上热得很,我只觉得身上的衣服都快被他给烘干了。
过了半晌他哑着嗓子开口:「雨太大了,小娘子晚些回吧,本王遣人将你送回去。」
「小娘子若说漏了不该说的事,本王杀了你全家。」
这人真可怕。
他竟然连我是谁家的小娘子都知道。
他不仅不傻,还精明得很。
黎明前,雨终于停了,我被他用黑布蒙上头送回了府。
嫡姐早已在屋内等我。
见我完好无损的回来,她泪流不止。
我急忙换下衣服,坐着安慰了她半晌。
安慰到最后,我还是把刺杀太子妃失败一事跟她说了。
她沉默了半晌,眼睛红红的,再次开口时,我却是几乎肝胆俱裂。
原来,她年少时落水被救起一事,只是她这些年抚慰我们的话。
那日她落水并不是不小心,而是有人有意为之。
推她的那个人就是刚出嫁的太子妃。
太子妃将她推下水后,自己也跳入水中,趁嫡姐无措挣扎之时,喂了她整整一包极烈的媚药。
太子压根就没下水。
侍卫将她救起来后,她便发现自己几乎走不动了。
太子阴恻恻地笑,将她抱入华贵鸾车,玷污了她。
她说,太子妃那时就跪在车外,一言不发,听着自己的夫君与自己行尽了不轨。
嫡姐归家后,整整喝了半个月的避子汤。月事来后,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瞒着所有人,只因那时爹还是个七品小官,没有势力。
她想破头,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我听完,觉得自己血管里的的热血都快成了冰。
那个从小就对我展露笑颜,时常送我吃的,隔三岔五给我裁制新衣,在宗门那些年,每月两封书信从不缺席的嫡姐,竟然被侮辱了。
她那么干净那么明媚,竟然被人这样给玷污了?
我只觉得一股血气涌到头上,提了剑就要冲出门。
到了门口,爹黑着脸站在那里。
他攥起拳头,狠狠砸向墙,双目布满血丝。
嫡姐受到了惊吓,颤着声音开口:「爹……你都听到了……」
爹下颌微微颤抖,像是要把牙咬碎般,半晌才阴狠开口:「那畜生真的对你做出了这样的事?」
嫡姐沉默着点了点头。
爹仰起头:「我这辈子没什么本事。赔上这条命,我也要让他尝尝这个滋味。」
我登时给父亲跪下:「爹,女儿愿与爹同心同德。」
嫡姐呆呆地望着我们,似乎从未想过这个走向。
「念儿,你说想嫁与太子,也只是为了报仇吧?」
「有什么好忌惮的,你爹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那个不成气候的狗东西。」
爹掸了掸衣袖离开了。
我回屋抱了抱嫡姐。
哥哥在漠北戍边,半年前他归家时,每天都愁眉苦脸的。
我们问了好几天他才肯开口。
原是太子的生母——当朝皇后的亲哥哥刘暨也在漠北戍边,而那个不成器的刘暨在漠北玩的好一手养寇自重。
爹暗中让人递了信给哥哥,信上将太子与嫡姐一事「简要提了几笔」,托他务必寻到刘暨养寇自重的证据。
我不解,开口便问:「爹,我去东宫杀了他们难道不是更快吗?」
爹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望着我:「你嫡姐自那件事后到现在有几年了?」
「三年,有三年了。」
「你一刀杀了他们,太痛快了。」爹一向慈眉善目,左右逢源。可现在满脸抖是森冷的狠意。
「我要一点一点折磨他们,让他们也痛苦不堪。」
「对了相思,朝中传来了手谕,是给你的。」爹淡淡开口。
我:?
「圣上赐婚你与七皇子。」
我一下子冷汗就流下来了。
我不敢想,今晨我才离开那七皇子,赐婚的圣旨后脚就跟上了。
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我的笑僵在脸上。
「朝野皆知,七皇子是个傻子,陛下也宠溺他,他也不用待在深宫里。就是苦了相思了……」
「不然,爹连他也一块杀了……?」爹伸着头,试探般问我。
我爹这些年胆子可真是愈发大了,竟敢在自家宅里公然议论要杀哪个皇子了……
我想起七皇子那张好看的脸和那双好看的手,险些流下口水,忙含混道:「先留着,先留着……」
爹一脸古怪地看着我,脸色变得越来越嫌弃,最后扬长而去。
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七皇子那张脸,装作不情不愿实则大喜过望地答应了婚事。
况且他也不是傻子,还精明得很。
装成傻子怕是也有不得已的原因吧。
且留着,要是看腻了,杀了他便是。
我想着那夜他抱着我坐了一夜,有点脸红。
出嫁那日,哥哥的信从边关送了回来。
严格来说,那已经不算是「一封信」了,因为它是个四四方方的布包。
我在上轿前一刻伸长了脖子,终于看到了那是厚厚一沓绢布,绢布上尽数都是刘暨的罪行,下面写满了将士们的名字,按了血手印。
将士们出生入死守卫的家国,岂容刘暨这样儿戏?
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我的嘴角也勾起弧度。双喜临门,岂不快哉?
我在房内等着七皇子那个老狐狸。
想起白日里他装出的那个蠢样子我就浑身抖。他不仅会演,而且演了很多年。
这些天我问了很多人,没有一个人跟我说他是怎么傻的。
而且每个人脸上都是避之不及的样子,像是被问到了多大的忌讳一般。
我更好奇了。
我正在心里打着算盘,冷不防盖头就被掀开了。
我一个习武之人,竟然没察觉脚步声。可即便这样,我也只能在心中哀嚎几声。
我不禁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是绣花枕头。
连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都不如。
这皇子在外的名声还是个傻的。
可我好歹也是一个蒙着面连赢两年武林盛会的侠客啊。
啧。
熟悉的脸,一丝不苟的盘发,眼神清明,身姿清隽挺拔。
「七皇子别来无恙啊,傻子装的挺好。」
我半倚在榻上,翘起二郎腿,伸手与他捧杯,示意他与我举杯共邀月,啊不,举杯饮合卺。
他勾起一侧唇角,笑的邪魅,开口也不客气:「小娘子倒是顾及一下礼数,不怕我一个傻子不小心伤了你?」
他将「伤了」二字说的极重。
他该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而且不在我之下。
我不情不愿起身,老老实实绕上他的小臂,将合卺喝下去。
喝完后,我静静望着他:「七皇子是怕我将你不是傻子的事说出去才娶我的吧?」
「我也懂,七皇子不必介怀,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居高临下瞧我,喉头滚了又滚。
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像是幽深的潭,要把一切都吸进去一般深邃。
「相思,你果真不记得我了?」他欺身上来,将我覆压。
「七皇子……除了那个雨夜,咱们还见过吗?」见他这样,我有些慌,气息都乱了。
他似乎很满意我一时的慌乱。
可半晌过去,他只是抚了抚我的眉眼。
我见他像只小狗一样乖巧,觉得有些奇怪。
看他那夜不肯放我走的样子,合该是还挺喜欢我的……
可此时他这个样子,不会是……
我干笑了两声,摸了摸他的头,缓缓开口:「七皇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不然相思今晚去书房睡好了,哈哈。」
他猛然睁开了眼,乖顺的小狗忽然变得侵略感十足,他狞笑着,像那晚般攥住我的腕:「相思小娘子,听你的意思,是本王不行?」
「那你就来试试本王,再说行不行吧。」
他接近蛮横地锢着我的双手,用牙撕扯我腰间的系带。
我一身血红的嫁衣褪去一件,他脖颈和脸上就红一分。
哦,原来他是个嘴强王者。
我忽然玩心大起,笑意盈盈望着他:「七皇子殿下不也脸红了吗?瞧瞧这张脸,生得如此好看……可惜红的要滴血了。」
他愈发咬牙切齿了。
可他的脸真的红的要滴血了。
可却在某一刻,他的脸变的煞白一片,眸子里也褪去了高涨的情绪。他连锢住我的手都在微微抖动着,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我闭上眼不去看他的脸。
我知道他看到了我满身的鞭痕。
那年挨的那二十鞭,早就成了疤,恐要跟随我一生。
他扯掉我最后一件衣服时,嘴唇都白了。
我拉起一旁的锦被盖住自己,有些难堪。
他沉默的躺在我身旁,将头迈进我颈窝里。
我觉得有温热的液体流在我脖子上,心里一惊,他这是哭了?
我讪讪开口:「七皇子……」
他打断我,声音闷闷的:「别这么叫我。」
「我叫陆南禹。」
「嗯……那个陆南禹,你你你,你哭什么?」
他的手抚过我身上那些疤痕,过了好一会才开口:「相思,你可还记得你受那二十鞭后的事?」
他连我受过二十鞭竟都知道?
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一个人说过,回府后,他们唯一觉得奇怪的只是我在炎炎夏日也身着长袖,从不肯露出半分身上的皮肤。
可一个习武之人有点怪癖也不是怪事,所以大家都心大的觉得我只不过是喜欢这样而已。
我忽然想起那个疼的我死去活来的夏日,伤口溃破后我因着连日的高烧,人几乎烧的糊涂了,连带着那段时间的事也几乎都忘了。
我遥遥记起,偶有一日醒来,身上被涂上了药膏,溃破严重的地方被敷上了纱布,朦胧间,好像有人来喂我喝了水,还轻声哄我入睡。
还有摆在我席边那十八碗救了我的命的汤药。
难道那个人是他?
我喉头酸涩无比,几乎说不出话来。
缓了好久,我才勉强张开嘴:「七……陆南禹,那个救我的人,是你吗?」
他满脸失落的点点头。
「我也是从小跟着师傅习武,那年夏天师傅说带我去见个故人,我便在那里见到了你。」
「我本以为你不会留疤,因着我将你全身都涂满了药膏,可现下看来……」
「那个江湖骗子!骗本王说那药膏不会留疤!本王花了上百两银子!」
他又变成那个咬牙切齿的小兽。
「我不是心疼百两银子,我只是……心疼你满身的伤。」
「我怕你每次看见,都会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他连我被冤枉都知道?
他有些不自然:「你高烧好一些后,迷迷糊糊的还拽着我的手,要我一起跟你看月亮。」
「你好像是不会表达喜欢,连着半个月每天拉我去屋顶看月亮……」
「那段时间我每晚回去后都睡不着,熬了半个月,生生清减了四五斤……」
我的确是不记得了,那段时间是我的噩梦,我本就想刻意忘记,可没想到,把我心里的月亮也给忘了。
「你睡不着……是因为我吗?」我脸颊也有点烫,干脆把头埋到被子里,闷闷的问他。
「不是你是谁?是你那一院子师兄吗?」
可有一件事不对劲。
「你给我满身涂药膏……这么说你早早就看光了我……」我迟疑开口。
他的脸又从白到红。
我好像明白他那段时间为什么睡不着了。
他堂堂一个七皇子,能装傻,会武功。
就是脸红的快。
「相思,这不重要。」他红着脸,试图跟我嬉皮笑脸。
「重要的是,你刚才怀疑本王不行?」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那你以身作则,试试本王行不行吧。」
眼前一片漆黑,是他吻上我的眼。
我像是被推到惊涛骇浪中的孤船,浮浮沉沉间,难辨清醒和沉沦。
行行行,七皇子你最行了。
求求你快放开我,天都亮了……
七皇子的母妃多年前就殁了,我们得去跟皇后请安。
七皇子一副「傻子」模样,我一副「生无可恋」模样一同去见了皇后。
太子坐在皇后身旁,一脸风流多情在我身上流连忘返。
不得不说,七皇子演傻子真的绝,我有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将喝下的茶喷出来,硬生生忍住,脸都憋红了。
我浑身颤抖跟七皇子回到殿内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可他脸色却难看。
我抓起他的手,一边抚摸一边开口:「是太子看我的眼神让你生气了吗?」
他的手彷佛精雕细琢的莹润的玉,骨节分明,细长白皙。
他目光沉沉:「他会对你下手的。」
「他向来沉迷女色,他那太子妃想必是爱极了他,甚至会帮他……」
我凑到他眼前,顺势坐在他腿上,环上他的脖颈。
他的脸忽然就红了,一路红到了耳朵尖。
我趴在他耳边开口:「南禹,相思有一事相求。」
他耳朵烧起来一般,声音又颤又哑:「相思,你先下来。」
我正色,跟他说了嫡姐三年前发生的事。
他被我虚晃一枪,愣怔了一会。
可又涉及我的家人,他不得不端肃起来。
他听完后久久未开口,眼中晦暗不明。
见他迟迟未开口,我的心冷下来,起身便要走。
他一把拉住我,将我按在椅背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是个苦涩的故事。
故事中的小王子有一个貌美无双的母妃,母妃与人为善,略通医术,得到了很多人的敬爱。
可既然有人爱,那便有人恨。
皇后见小王子的母妃有那么多人喜欢,便起了杀心。
小王子的母妃在一次染上风寒后,身体就越来越差,即使每日喝很多药,太医来给针灸,也一直不见好。
小王子很伤心,就天天陪在母妃身旁。有一日下雨天他为母妃取药的路上不小心看到了一幕此生都忘不掉的场面:自己最敬最慕的太子哥哥提着一碗药,偷偷换了他母妃的药。
他躲在暗处哭了好久。
那日之后,小王子就不让自己的母妃再喝药了。那些药被他倒在了宫殿前的海棠树下。
可就算这样,他母妃还是在一个冬日离开了他。
他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被容下,就开始装傻。
果然,装傻让他安全地留在深宫中了。
后来长大了一些,因为大家厌弃傻子,他就被送出宫习武了。
他每日拼了命的练,终于等来了重回宫中的那一日。
他回宫后韬光养晦,在某一个祭祀之日,他孤身闯入了太医院,找到了与当年之事有关的太医,问出了所有的真相。
原来当年授意太子的是皇后……
那个每天笑着给小王子吃糖的漂亮母后,竟然是杀了他母妃的罪魁祸首……
小王子心中染上了太多恨,他连做梦都想杀了他们。
可他却觉得,死于剑下太轻易了,太快乐了。
他要的是让他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吻去了他脸颊上的泪珠。
我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一生一起走。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他:「……?」
无意中多了一个队友,好耶!
想来,爹前些日子铺陈的也差不多了,该收网了。
离太子生辰还有半个月。
中书令府中,五个人头凑了一个圈。
如豆的灯火映的这五个人神色各异。
今日是我爹第一次见陆南禹,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七皇子原来不是傻子,且精明得很。
嫡姐和哥哥也是一脸讶异。
但他们怀疑陆南禹的精明一面才是装出来的。
因为他面对众人的时候,难免脱不下面具,阿巴阿巴了几句后,便引起了大家的怀疑……
我狠狠给了他一掌,他利落扭头,气急败坏准备骂我,却在看到了我爹警告的眼神后总算噤了声。
他不情不愿褪去一副傻子模样,换上端肃清明的模样。
哥哥寻了个理由从漠北回来,顺藤摸瓜查到了刘暨这些年从柔然那里得来的财物倾数进了刘家的口袋,而刘皇后拿着这些钱,倾数打点了南方治水的那些官吏。
刘家几乎将朝廷拨给治水的钱都截下了。
南方近些年水患不断,建堤坝修水渠之事看似顺利,实则干的缺斤少两,每每上游的水一急,这些堤坝就要推倒重修。
于是一笔又一笔的钱变成刘家的。
刘家拿着这些钱在京城开了诸多赌场。
刘府甚至还养了些私兵。
开赌场还好,豢养私兵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哥哥苦于没有证据,急的快要跳起来。
一旁的陆南禹诡谲的笑起来,轻声开口:「这有什么难的?」
「既然不好找证据,那就让他们自己拿出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我们就给他们一个用兵的机会就行了。」
「至于那个时候,父皇又恰好看到这一幕,那可就是另一个巧合了。」
「方才哥哥不是说,刘暨已经从漠北往回赶了吗?咱们就在太子生辰那日,引他出洞就行了。」
哥哥,嫡姐和爹的目光齐刷刷往陆南禹身上望去。
我满意的笑起来。
这下子你们总该相信我的夫君不是个傻子了吧?
太子生辰这天,在爹的引荐下,来到了城边的十里长亭设宴款待众人。
十里长亭,如其名,这金碧辉煌的长亭长达数十里。
宴席上其乐融融,言笑晏晏。
刚开席,太子就已经喝下了数盏极烈的新梅酿,整个人东倒西歪的。
陛下神色不虞。
虽说是太子的生辰宴,可如此恣心纵欲酩酊大醉,也是实实在在失了天家的颜面。
而我在一旁笑的开怀。
因着七皇子本人破天荒的第一次没在众人面前卖蠢,人人都称七皇子成婚后稳重了,都是托我的福。
明明是他正常多了,众人却夸的都是我。陆南禹面色逐渐扭曲,席间他趁乱冲我对口型:「小妖精,晚上你等着。」
我脸色一红,想起了一些不该想的。笑容戛然而止,端起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他的腿在桌下作怪,有一搭没一搭的蹭着我。
脸上的绯红便也迟迟褪不下去。
这个人……
他玩的兴起,执金吾的首领匆匆跑进来,面露难色的望着陛下。
陛下大手一挥,冷淡的开口:「说。」
「听闻南方水灾泛滥,那些流民如今已经到了城门边上。」
「那些刁民如今不管不顾,城门处已经起了冲突。」
陛下眯了眯眼,目光尖利地望向刘相:「刘相,这南方治水赈灾,年年都是拨了大笔的银两。」
「你上次跟朕说成效颇丰,原来竟是这么个‘丰’法。」
刘相面色十分难看,却还是跪了下去,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
陛下长袖一甩,起身离席。
众人不敢再继续,只好跟着陛下起身去城门处。
城门处果然起了冲突,灾民和官兵打成一团,不少人动了刀,身上还残存着点点血迹。
见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灾民们彷佛看到了救星般,齐齐跪下,求陛下给他们做主。
爹附在陛下耳旁说了些什么,陛下提了剑,走到刘相面前,迫他跪下,同他说了些什么。
好巧不巧,皇后和太子面色铁青的望着刘相时,一对兵马适时赶到。
陛下远远望着领着兵马意气风发的刘暨,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那队兵马并没有任何宫中的服制,拿着的也是不属于宫中的兵器。
「刘相,见你有难,你儿子这是罔顾军法,不仅从漠北赶回来,还带了你刘府的私兵啊。」
「朕倒想问问你,这是所为何事啊,这么大阵仗?」
刘相面如死灰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可刘暨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看见陛下剑指亲爹,以为是陛下知晓了一切,打算要了刘相的命。
于是他双腿一夹马肚,朝着众人飞奔而来。
可没到近前,他便被一箭穿心,坠下马去。
刘暨捂着胸口,没说几句话,人就死了。
而那支箭,出自陆南禹之手。
射箭的翩跹公子如珠如玉,隽美的的脸庞迎着太阳,像是镀了一层金一样矜贵。
一众王公大臣望着这一幕,面色有异。
就连陛下也顾不上再去看刘相,颤抖着声音问陆南禹:「孩子?你没傻?真的吗?」
陆南禹神色清明,哪还有半点痴傻之人的神色。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陆南禹牵走的时候,刘相从身侧掏出了一把匕首,他猛地站起来,想将匕首刺入陛下的身体。
这老头,死到临头了,还想落一个弑君的罪名?
我不屑的捡起一块指甲大小的石头,指尖一弹,匕首应声而落,不偏不倚恰好插在刘相的鞋上。
陆南禹不动声色的拍拍我的屁股,像是在鼓励。
刘相一声哀嚎,众人又扭头去看他。
没过多久,陛下亲自带着刘相去大理寺了。
城中的流民暂时被安置在刘府,毕竟刘府有数不尽的财宝和吃不完的粮食。
爹将哥哥带回来的边关将士们按了手印的檄文给了陛下,陛下下令将刘暨扔到乱葬岗,不允许任何人为他立碑,永世不得入祠。
皇后不出意外的被查了出来,连带着太子也被押入天牢。
储君之位空缺,陛下满眼愧疚地望着陆南禹,期冀他可以堪此重任。
陆南禹神色疏离,面对自己的父亲,他眸中仍有化不开的寒冰。
夜半时分,他曾跟我说过,陛下自小因他太过聪慧而不喜他,长大后因为他的脸有三分像他的母妃而刻意回避他。
至于他「傻」了以后,更是没人愿意靠近他半步。
他年少时唯一的安慰,就是曾经在宗门习武的时候,遇到了我。
而宗门给了他天高任鸟飞的鸿鹄之志,他便不再安于被困在这一方禁宫内。
他也同样心疼我,他知晓成为储君,成为天子,子嗣是绕不过去的坎。
他不愿我被锁在这深宫中一生。
他的唇翕动,最终吐出几个字:「父皇,恕儿难从命。」
陛下像是料到一样,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便挥手放他离开了。
那之后没多久,我带着嫡姐去了天牢,我想解开她的心结。
她纵是千般不愿再见到那个人,也还是听了我的话。
在天牢,她抓着玄铁棂,指节都泛着惨淡的白。
太子惊愕地看了她一会,喊了她的名字:「相念……」
嫡姐的泪水霎时冲破眼眶,她似乎是笑着的,可又是在哭。
我提着剑指着牢中的太子,他顺从地下跪,向嫡姐道歉。
一直以来想得到的东西,得到那一瞬间,我和嫡姐都有些失神。
伤害已经造成了,一个道歉可解心结,也可结出新的心结。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真的能让嫡姐从黑暗中窥得天光吗?
我不知道。
所以我下了狠手,卸了太子的一双胳膊。
就当是给嫡姐的道歉吧。
隔壁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皇后一头撞在墙上,晕死过去。
我有些遗憾,我觉得她也该受到同样的折磨才行,她只是晕过去了,就可以逃避这一切了。
太便宜她了。
我因为滥用私刑卸了太子的一双胳膊后,被告发到了陛下那里。
我面无表情的跪在太极殿,不肯言语一字。
后来是陆南禹赶来,字字泣血,将自己母妃是如何凄惨死去的事告诉了陛下。
这个父亲或许是个明君,可欠自己孩子的实在太多了。
他甚至根本还不清。
所以我平安无虞的回到了陆南禹身边。
那之后没多久,陛下就给陆南禹封了晋王,我们出宫去了,住在他的晋王府。
那之后过了一年,嫡姐终于还是走出来了。
提亲的人再次踏破了门槛,爹又开始张罗着买黄花梨木门槛的事了。
在一个月光如洗的夜晚,我握着陆南禹的手,笑容明媚:「夫君,咱们去屋顶看月亮吧。」
坐在屋顶,我忽然想起我揭榜杀人那次。
我看着身旁人的温暖笑意,将头往他的怀里埋了埋:「夫君,我那五百两黄金……不会是你送我的吧?」
「嗯?我只是后来跟了你一段路而已。人不是我杀的。」
还好还好我不是个花拳绣腿,我还是实打实的黑榜第一。
话说回来,他果然,喜欢了我很久。
我们那看了很久的月亮,终于变成了身边的月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