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见不得光的庶女,是阮雯雯的替身。嫡母为了给她铺路,一把红轿将我送进将军府做妾。为了博他关注,我可以跑去金凤楼,找老鸨学那勾人的秘术。将军嘲我:「你与你娘真是一脉相承。」我闻言妩媚一笑,他当真以为我对他情深义重?重来一世,我也会逢场作戏。...
第1章 01
我是见不得光的庶女,是阮雯雯的替身。
嫡母为了给她铺路,一把红轿将我送进将军府做妾。
为了博他关注,我可以跑去金凤楼,找老鸨学那勾人的秘术。
将军嘲我:「你与你娘真是一脉相承。」
我闻言妩媚一笑,
他当真以为我对他情深义重?
重来一世,我也会逢场作戏。
1
我是曲陵候府里不受待见的庶女,我的母亲是京城金凤楼里最有名的头牌。
父亲从穷沟沟的县城里一路加官进爵,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嫡母也跟着得了势。
自小一块长大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日渐稀薄,他渐渐开始流连于风花柳巷。
而我的母亲便是在这个时候怀上我又生下了我。
我的母亲当真是媚,就算是十月怀胎生下了我,身材相貌也没有任何变化,惹的父亲更是日日留宿倚桂轩。
于是我每天都能听到别人的咒骂声。
「有什么娘就有什么孩子!」
「我头日还能听到她娘的叫床声,啧啧,可真是个狐媚子。」
「她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呸!」
我曾怨恨过我的母亲为何是娼妓的身份,我也曾趴在她怀里哭的撕心裂肺让她不要再见父亲。
可当嫡母一把剑刺穿她的胸膛的时候,我突然明白她一直以来承受那么多的骂名,不过是为了护下一个我。
前一世,我便被丢在了城郊的乱葬岗里,和我娘死后一样,被一把破烂的草席裹着,野狗啖食着我的身体,瓢泼大雨冲刷着我的脸庞,最后一把火把我烧的精光。
雨夜中我被罚跪在听雨阁的庭院内,本是初春,刺骨的寒风加上雨水的冷意却让我的血液更加滚烫。
是的,我重生了。
我重生在了前一世罚跪的雨天,正是在这天开始,我的身体惹了风寒,从此我便再也下不了床,最后姨娘去嫡母那求药不成,被一剑取了性命。
那是我一生的痛。
阮雯雯天真无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声妹妹,外头下了雨,冷不冷呀?」
我不说话。
「你若是跪下给我磕个头,我或许可以放过声声妹妹。」她娇笑着。
我捂着唇咳了一阵,盘算着时间,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不知声声何故惹了姐姐生气,求姐姐扰了声声吧。」
我的衣衫尽湿,少女长开了的身体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体香,沁人心脾,我看见长廊拐角处的身影,勾唇一笑。
「姐姐,都是声声不好,声声不该听到姐姐心仪贺小将军……」
我看见那身影一顿,又说到:「您对太子殿下情深义重,怎么会喜欢贺小将军呢?」
阮雯雯气急败坏,叫嚷着要撕破我的脸皮,若不是有侍女拦着,怕是就要冲进雨里。
我还在垂眉思考之际,头顶却落下一件裹着龙涎香的黑色玄纹斗篷。
「雯雯,玩够了没?」清冷淡然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
我浑身一震,这便是上辈子深爱阮雯雯至深的当朝太子。
哪怕最后阮雯雯同贺小将军滚上了床,给他带了绿帽,最终又私奔未遂,这位太子却还是将阮雯雯封为了皇后。
「华箬!」阮雯雯跺了跺脚「你没听见她刚刚污蔑我吗?我哪认识什么贺小将军?!」
我怯生生的抬头看他,目光相对后他呼吸一滞。
「是声声的错,声声不该说的。」我红了眼,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他哪会深究到底是谁的错,而我只是要借着这次给他种下怀疑的种子罢了。
我浑身湿透的回到了倚桂轩,刚推开门,姨娘正煮着姜茶,炭火烧的正旺,我看见她便红了眼。
「娘……」
前一世我娘为我求药,最后被一剑刺穿胸膛,我拖着病躯爬到开封府递诉状,最后被嫡母两巴掌扇回了家。
「狗东西!你娘是我花钱买回家的,身契也在我手里,我让她死她便是死了又能怎样?!」
「你娘不过是我阮府买回家暖床的娼妓罢了,你再生事,我便将你一块扔出家去!」
我的一生窝囊又软弱,护不住我娘,也护不住自己,乃至于我娘死后不过五年,我便病重死在了榻上。
没想到,苍天有眼,竟让我有了改过自新的机会!
次日清早,外头是一个晴天,昨日雨夜冲刷了冬日的浮沉,姨娘推开了我的门。
「声声,怎的今日起那么晚?若是误了给嫡母请安的时辰可如何好?」姨娘的声音娇软,带着一丝拖长的尾调。
她就坐在我身旁,我却感觉身在梦中,霎时红了眼眶。
「声声?」姨娘诧异的望着我,伸手去摸我的额头「莫不是昨夜寒气入体发烧了?」
我摇摇头,却又笑出声。我说「做梦梦到娘扔下我走了,有些害怕。」
「傻丫头,娘怎么会丢下你呢?」
是啊,明知自己嫁入侯府会受尽屈辱,但为了我,为了这个尚在她肚子里的我,她放弃了一切,在坊间姐妹的劝阻声中,毅然决然的投进了阮府这个豺狼窝。
这个世上会有千百人舍弃我,唯独我娘满心满眼都是我。
我收拾妥帖走到听雨阁给嫡母请安,她不咸不淡的说:「昨日犯了错,你自去领罚吧。」
我起身毫不畏惧的望向她,她满头的银钗翡翠,大抵是少时吃了许久的苦,如今得了一点势便巴不得让所有人都对她高看两眼。
「母亲说声声有错,不知是何错?」
「你——」
她正要开口,却被我抢了先:「是姐姐背地里说太子殿下寡淡无味被我听见的错,还是姐姐说贺小将军英俊帅气想要嫁给他,却被我提醒莫要多言的错?」
一瞬间,四周的婢女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我的脸火辣辣的疼。
「不知廉耻的东西!我素日便是这样教你的?」
我毫不退却,一旁阮雯雯抬手又是一巴掌,语气慌乱不堪:「你胡说八道什么!?」
「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她咬牙切齿的威胁我。
我转身看向身后正缓缓走来的父亲,试探道:「那要不请父亲择断吧。」
我的父亲虽然多情,可若是此事关乎仕途,他不会放任不管。不然他怎么会从一个破败的县城里一路走到繁华如梦的京城?
从底层里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人,对自己的狠心,对身边人的狠心,不会少半分。
「行了,滚下去,别碍眼。」
嫡母有些慌乱,硬要身旁的侍女把我拉了下去。
我明白,她心中也知道太子和将军该给阮雯雯选哪个。
前一世贺小将军先下聘,华箬求婚的圣旨慢了一步,按理说是先到先得,可我这嫡母为了攀上当朝太子,便拒不承认对面的下聘。
而我被关在倚桂轩,日日一碗汤药吊着命,连婚嫁都不曾肖想过。
2
我记得前一世的一切,知道嫡母想要将两个良婿都牢牢握在手里,可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我看了眼平整叠放在床边的黑色玄纹斗篷,拿起它时还能闻到淡淡的龙涎香,跟华箬一样,闻着寡淡内里却是毫不遮掩的侵略感。
我拿着这件斗篷,跑去了他前一世常去的曲翎亭。
他看到我有一丝诧异,却在看清我手里的东西了然,「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你扔掉吧。」
他确实有洁癖,上一世就因为我沾了泥灰的手碰了他的衣角,他便抽出剑,刹那间,轻飘飘的衣料缓缓飘在我脚边。
虽然他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但阮雯雯跟贺逍做的苟且之事,他非但没有嫌阮雯雯脏,反而更加爱她。
人与人的差距不是三言两语便能道的清的。
那不仅仅是嫡庶之别,更是让我明白,我连阮雯雯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殿下,您喜欢龙涎香是吗?」我答非所问。
他皱眉,不知道我什么意思,或者他是嫌我话多,扫了他的兴。
「龙涎香珍贵,我也只在姐姐的房中闻到过,据说此物只有金陵才能进贡,殿下对姐姐可真好,这等珍贵之物也会赠予姐姐。」
我此话一说,华箬一顿,脸色似是不好。
我惊叹一声,佯装不知,说道:「不是殿下送给姐姐的吗?我……对……对不起。」
金陵是贺候的封地,又能是谁送给阮雯雯的呢?
其实两人的苟且早就开始了,只是华箬不知道罢了。
「你想挑拨我跟雯雯的关系?」他语气冷冽,带着淡淡的蔑视。
「殿下就是这样想声声的吗?」我委屈的低下头,露出无辜的样子,片刻后又婉然一笑,「殿下要不要跟我做个约定?」
「不必了。」他淡然拒绝「我对雯雯情深义重,你是她的庶妹,还是离我远点,免的引起她误会。」
他拒绝我在我意料之中,毕竟他满心满眼都是阮雯雯,不过我有办法能让这两个优秀的男人都归我所用。
我挑眉看向他,语气游刃有余,「既然殿下认为跟姐姐之间情深义重,那不妨派人去城郊的寺庙瞧瞧?」
我收起那斗篷,看向那被冠上寡淡凉薄四个字的太子殿下,微微行了一礼:「东西我便拿走了,殿下可以随时来找我取。」
城郊老庙,不仅是阮雯雯跟贺逍经常见面的地方,还是贺家暗卫的联络地,既然抢不到华箬的爱,那便拿他最在意的天下去赌一场。
我也想知道,尊贵无比的太子是要美人还是要天下。
我去了金凤楼,见了拿着我娘身契的老鸨,那老鸨见到我并不吃惊,只是带着打量的眼神看我。
第2章 02
「你是倾卿的女儿。」
她一边将收到的珠钗放进木质的首饰盒里,一边叹道:「奴家早就说过,阮府可是吃人的豺狼窝,她跟着我做下去没准还能接我的班,到时候整个金凤楼都是她的。」
「你娘啊,就是太在意你了,不过就是个未出世的孩子,做掉又有何妨?」她的纤纤玉手一把将我拉到跟前,我闻到一股不可言说的香味。
她满意的打量着我,「不愧是她的女儿,这等相貌是一点也不输她。」
片刻后,她又将我推开,略微嫌弃的摇摇头,「长的不错,就是太木纳了,把握不住男人的心。」
我确实继承了我娘的优秀基因,弯弯的柳眉,有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睛,标准的瓜子脸,浅浅一笑,酒窝若隐若现,煞是好看。
我开口:「那可否教我?」
那人惊讶望我,忽然大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娘拼了命逃离的地方,你既然想进来?」
我不予置否,「难道姐姐就不想逃吗?」
无论逃了多久,娼妓的身份都会伴随她一生。
阿娘曾对我说,金凤楼的姑娘都是无处可去了,不得已才做了妓子,入了金凤楼,哪怕身子清清白白也没有意义,因为没人信。
「你的金凤楼一定缺一个可以继承你衣钵的姑娘吧?倘若你把毕生所学教给我,我可以保证日后让金凤楼的姑娘都能够脱了妓籍,成为良家子。」
我阿娘,本可以安安稳稳的嫁人,却苦于娼妓的身份只能做一个妾,在阮家受尽委屈与折磨,日日夜夜都要受尽旁人白眼。
她似乎是在反应我说的话,眼神怪异的望着我,「你一个小姑娘,哪来的那么大能耐?」
我轻笑,看着那老鸨露出细小皱纹的脸,「信我一次怎么样?」
一连半个月,我没事就来金凤楼,倒也认识了不少世家子弟,自然也认识了贺逍。
贺家的小公子,正是十五六岁意气风发少年得志的时候,这位小将军轻狂肆意,初见第一面便将我从一群男人堆里拉出来。
严肃又认真:「这位姑娘,方才见你被几位公子困住,可有受伤?」
他没见过我,也并不认识我,不知道阮雯雯有一个见不得光的、娼妓所生的庶妹。
不过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好像懂了阮雯雯为何会毫不犹豫的爱上这位小将军。
贺逍跟华箬不同,若是华箬是清冷的月亮,那贺逍就像太阳一般热烈,他的那双眸子里永远盛着笑意,望向我时,如星河般璀璨。
我正要开口,却被一股龙涎香的味道吸引,彼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抢了先,「贺小将军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我挑眉,回头正好闯进华箬深邃的眸子里。
于是第二日,华箬在金凤楼为了我与贺逍大打出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3
嫡母冷着脸,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你竟私自去金凤楼?」
「竟还惹得太子殿下和小将军大打出手,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
阮雯雯气冲冲的赶来,甚至头上的珠钗都斜了几分,「阮声声!」
我知道她要对我兴师问罪,先前的华箬和贺逍都是围着她转,如今却为了我大打出手,自然是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她不由分说的甩了我两个巴掌,难听的话脱口而出:「不愧是娼妓生的女儿,三言两语竟勾引了两个男人,真是好大的能耐。」
我虽然知隐忍,可若是涉及到我娘,我是半分都忍不下去。
我起身,毫不犹豫的将茶杯打翻在地。
碎掉的瓷片在地上闪着光,我伸手将她推倒在地上,尖叫声响起,一片红色的血,阮雯雯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细手划了好大几条口子。
「来人啊!!」
「这人真是个疯子!」
「哎呀!大小姐流血了!」
整个前厅乱做一团,嫡母下令将我禁足在柴房里,一群丫鬟扣住我强硬的将我带走的时候,我看见了匆匆赶来的贺逍,他满脸心疼的扶起阮雯雯,那一幕真扎眼。
柴房没有炭火,夜晚还是有着凉意,我被关在这儿没有人管。手上身上满是用板子打过的青紫痕迹,细密的疼痛隐隐作祟。
一连三日,直到今日夜半,我听见墙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到柴门再次打开后,借着月光我看到了华箬冷到结冰的脸。
「你就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我轻笑,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是啊,我见不惯他们说我娘是娼妓。」
等我反应过来时,身上已被披上那件他说丢掉的黑色玄纹斗篷,我才想起来我的衣服也已破烂不堪,露着雪白的肌肤,就这么出去怕是也惹人笑话。
我以为他会让我自己走出去,没想到他毫不犹豫的将我抱起,夜半三更,整个阮府安安静静的没有人。
我就这么被他抱着,一路畅行无阻,再次醒来时,已经在他的东宫了。
阮雯雯的命可真好,华箬这样冷冰冰的人竟也会为她哗然,贺逍那样轻狂肆意的少年郎,也只将她放在心上。
我想,什么时候才会有人爱我呢?
我在东宫待了两日,第一日的时候华箬并没有出现,大抵是在哄阮雯雯吧。
第二日的时候他终于得空,见我的第一面便是问我:「你为何在金凤楼?」
我正拿着把剪刀剪将灭的烛火,闻言反问「那殿下为何刚好也去了金凤楼?」
「……」华箬沉默了。
「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我?」我戏谑的看着他。
「何必咄咄逼人?」华箬说「你同贺逍认识?」
他避而不答,我心中也有了答案,我无所谓的说道:「看来殿下喜欢姐姐,不过贺小将军同姐姐关系匪浅,若是殿下想娶姐姐,不妨趁早求旨。」
华箬捏着我的脸,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看清了他那冰冷的眼神里闪烁的怒火,「阮声声,你总是会戳人痛处。」
「殿下跟我不一样,殿下自出生就尊贵无比,自然看不到我们这些娼妓生的女儿平时是怎么在家中嫡母的打压下生活的。」
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的笑了,「看来殿下知道了姐姐与贺小将军往来的事。」
我开口,一字一句将他引向我的计划里,「殿下大度,不爱跟人计较,若是我,断不会忍气吞声。」
「你想要什么?」一片安静之中,华箬做了退步。
「我只想要两件事,殿下都能做到。第一件事是殿下登基之后,废除娼妓籍贯,从此不设妓籍。第二件事,就是帮我毁了整个阮家。」
第一件事是为了天下所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姑娘,第二件事则是为了我自己。
我想弥补我前一世的软弱,我想为我娘再争一条路。
华箬眼神陌生的看着我,片刻后有些讽刺的笑了,「说了那么多,你能帮我做什么?」
「我能帮你收了贺家的兵权。」
刹那间,落地有声。
自古以来,君臣之间总是有所猜忌,总有甚者想要取而代之,贺家权势太大,且私自培养自己的暗卫,长此以往一定会影响皇权。
我想华箬一定明白了一个道理:爱是最没用的东西,唯有权利最得人心。
第三日,我被一顶软轿送到了阮府,嫡母对我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走进倚桂轩。
整个京城都传太子殿下爱上了阮府一个娼妓所生的庶女,将阮府大小姐弃之不顾。
质疑声接连不断,我听着外头传得神乎其神,有些不亦乐乎。
因为消息是我传出去的,我知道嫡母一定不会轻易放手华箬这个乘龙快婿,索性再添一把火。
但是我没想到贺逍竟会先找上我。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开朗,见到我也不觉得生疏,「你就是雯雯的妹妹声声吧?」
我点点头,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见过贺小将军。」
他大大咧咧的拉过我的手,再放开后,我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一个小瓷瓶。
我抬眸看他,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雯雯说话不知轻重,这是我送你的密药,治疗淤青一类的很有用处,希望你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我攥紧了那个小瓷瓶,心中酸涩。
为何阮雯雯这样顽劣不堪的人会有人为之前赴后继,华箬爱她,贺逍也爱她,有人替她探路,有人为她善后,只有我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中途能够牵手共行的人都没有。
我将他送的收下,打趣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品到将军与姐姐的喜酒呀?」
这样一来二去,贺逍便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他与阮雯雯是在城郊相遇的,那时候他中了蛇毒,是阮雯雯救了他,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他说阮雯雯是他见过最有趣的女孩子。
我点点头,附和的说:「姐姐确实有趣。」
他开心极了,拿出腰间佩戴着的,阮雯雯为他绣的鸳鸯荷包给我看,那针脚虽然粗,却也是用心缝制的,贺逍说他把这个当作宝贝一样。
我又问:「那将军准备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呀?」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月初七。」
是与上一世一样的时间,我打探到了之后便传信给了华箬。
我同他说,请一定要前来提亲。
于是初七当天,除了我提前知晓之外,谁都没有想到两人竟一同上门了。
4
我站在屏风后,听着前厅两人的据理力争。
我那向来喜欢攀附权贵的嫡母自然会选择华箬,可我的嫡姐呢?
我听见前厅中,阮雯雯不大高兴的声音「华箬,你怎么来了?」
「我并未说过要嫁给你,爱是强求不得的,我喜欢的是贺逍。」
我听见拖拽的动静,嫡母应当是怕阮雯雯坏了她的事吧。
这样一来二去,两人前来提亲的消息传了出去,我便又成了众矢之的。
「不是说,太子殿下跟小将军为了那娼妓所生的姑娘大打出手吗?看来狐媚的功夫没有用。」
「那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能跟阮府的嫡女相比?」
我听够了墙角,心中自有了打算,只是我没想到嫡母会先来找我。
她语气不是很好,张口闭口就是要我为整个阮家着想。
我好笑的望着她,到底是为阮家着想,还是为了阮雯雯做打算?
于是在半个月后的傍晚,一顶红轿摇摇晃晃的停在了贺府跟前。
红帘被掀开,一双手朝我伸来,没有拜堂等繁琐的程序,我就被那双手牵着走进了房。
头纱被掀去,我抬头看见了贺逍冷淡的脸。
那日也是华箬十里红妆娶阮雯雯进门的日子,嫡母便在今日将我送给了贺逍,与她十里红妆不同,我只有一顶红轿,便就这样做了贺逍的妾。
我牵着嘴角,「好久不见啊,小将军。」
「是你告诉殿下的吗?」
他问我:「是你告诉他我提亲的时间的吗?」
我坦坦荡荡:「是。」
他却崩溃不已,眼睛红红的,似乎在承受巨大的悲伤一般。
可他却也不忍心对我下手,拳头几次三番就要触到我,却又收了回去。
「为什么?」他的胸膛起伏不定,似是不明白。
「因为我喜欢你。」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望着他:「因为我不想你娶姐姐,我想你娶我。」
茶几碎裂的声音响起,我的后背狠狠的撞在墙上,伴随着贺逍盛怒的声音:「你真的得到你想要的了吗?你耗费心机的嫁给我,最终不过是一个妾!」
眼角的泪滑落,他似是觉得烫手般蓦地收回手,我缓缓的坐在地上,露出脆弱的神态,「是啊……」
「我只是一个妾。」
贺逍原本盛怒的脸色有些慌乱,却仍旧不肯低头,他撕扯着我的衣衫,一片片布料滑落在地,我咬着牙承受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主动迎合。
他却只是捂着我的眼睛,不让我看他。
一片黑暗中,贺逍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夜,他来回折腾了我好几次,直到最后天明了,他起身穿好衣服,居高临下的看着一丝不挂的我,触及到那几片青紫的痕迹,他的眸子又深邃了几分。
「你跟她很像,可若是她,断不会让我如此做下去。」他说。
我笑了,抬眉望他,「可我只是将军的妾,将军说什么我做什么就是了。」
他更加心烦意乱,推了门转身离去。
贺逍对我,总是说不清道不明,好像那个初见时毫不犹豫将我拉走的小将军已经不在了,他对我只有怨恨,日复一日中,对阮雯雯的喜欢更上一层。
那老鸨对我说,男人总是很贱,若是轻易让他得到,他便不会珍惜,反而是那种若即若离的,他们便会心痒难耐,拿捏一个男人不过就是攻心二字。
贺逍总是在傍晚来我的房里,一连数日都是如此。
他似乎是信了我喜欢他的话。
有一夜,他醉醺醺的推开我的房门,我起身去迎,他却将我抱在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在他那破碎的语言中,我终于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大抵是今日遇见了阮雯雯,她同华箬情深意切,宴会中碰到竟如此扎眼。
我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他,满身酒气的他捧起我的脸,露出一个憨厚的笑,「你不是……你不是雯雯,你是她的妹妹,你是声声。」
「是呀,我是声声。」
「雯雯说,说你是娼……妓的女儿,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哪像她说的……那么不堪。」
「可是你……你毁了我跟雯雯的情谊,你让我没娶到声声,我不喜欢你。」
他越说越气,一把将我推开,竟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哭出声来。
我明白了他真的很喜欢阮雯雯。
我闭了闭眼,有些绝望,「将军把我当成姐姐吧。」
从这日开始,我们的关系便越发奇怪,他将我看作是娼妓,却又在夜里抱着我动情的喊我声声,我便知道老鸨教我的东西,我都学会了。
半个月后的宴会,贺逍破天荒的说要带着我一块去。
我仔细一想,他的房内也只有我一个,还没有正妻,若是要带女眷同席,那就只能带我了。
我收拾妥帖,同贺逍一块坐轿子,他看着我的眼神似有些不自然,我歪头问他怎么了,他红着脸替我整理那薄纱似的衣襟。
进入宴会后,女眷便要去女眷的场所,男女分开,我就在这里遇到了我的嫡姐。
她看见我后脸色有些不好,旁人唤她太子妃,她挑眉唤我:「声声,你也来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看了过来,伴随着窃窃私语声。
「那好像就是太子妃的庶妹,听说给贺小将军做妾去了。」
「啧啧啧,她娘好像就是金凤楼的娼妓,她给贺小将军做妾也是高攀。」
我露出笑,「姐姐……好久不见。」
她捂着嘴轻笑,语气却轻蔑:「声声呀,你如今要唤我太子妃。」
我靠近她,嘴角噙着笑,用仅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谢谢姐姐忍痛割爱,贺小将军对我很好。」
她气急:「你!」
宴席对我来说,确实有些无聊,因为我谁都不认识,我没见到华箬,我以为他办的宴会,他应当会露个面的。
她还是沉不住气,抬手给了我一巴掌,我惊呼一声软软的倒在地上。
「姐姐……都是声声的错,声声不该提小将军的……」
周围又是一阵喧闹,阮雯雯听到我的话更是气急败坏,叫喊道:「来人啊!今日我便就替贺小将军好好管教他的妾!」
说罢,几个婢女抓住我,强硬的让我跪在地上,手下了狠劲,几个巴掌下去我只觉得头晕眼花。
「住手!」我听见一个冷到极致的声音,伴随着怒火「你在做什么?!」
5
我昏昏沉沉的,好似被人抱在了怀里,一股熟悉的龙涎香传来,恍恍惚惚中我似乎看到了华箬带着怒火的脸。
心中不由得想,这样冷淡的人也会生气吗?
不过好歹是达到我的目的了。
「声声!?」贺逍也匆匆赶来,不由分说的一把将我从华箬怀里抱走。
他语气不是很好,冷着脸看向阮雯雯:「今日是太子妃殿下邀请女眷,凭什么要对声声大打出手?」
阮雯雯似是十分震惊,看向他时眼睛里好像有泪:「贺逍……她只是一个妾!」
贺逍脸顿时拉了下来,「声声虽是妾,可我也没有妻,她在我心里就是我的妻子。」
一瞬间,四下哗然。
我恍惚中似乎感受到华箬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可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费力勾上贺逍的肩膀,「将军……妾不想待在这儿了。」
夜半,我脸上好不容易不再肿,贺逍抱着我直叹气,他说他想陪着我慢慢走,我只是摇头,太迟了。
我羡慕姐姐有姣好的容貌,拿得出手的身世,有人爱她,她也能坦坦荡荡爱别人。
我这样的人,像是一个过客一般,从不奢望能在别人的生命里留下浓重的一笔,我只求我重生的这一世,能弥补前一世的遗憾。
而前一世的遗憾,只限于我娘。
我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住他。
华箬应当已经收到我的密信了吧,再等一段时间,他就会出手了。
京城的天变的可真快,转眼便入了冬,皇上重病久治不愈,没多久,大梁换了新帝,华箬不日便要登基了。
他传了信说想要见我,得亏贺逍最近很忙,我也终于得空,可以将我娘接到了我在城郊购置的庭院里,刚走近便看见华箬披着那件斗篷正等着我。
我娘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拉着我同我说:「这好像是?你姐姐的夫婿。」
我娘认得他,有些着急:「声声,你可不要同他扯在一起,这浑水,我们不能掺和。」
我安抚性的拍了拍我娘的手,这浑水就是我搅起来的,想要脱身已经不可能,我不能告诉我娘,便安慰她说自己心里明白。
将她推进门之后,我看向了华箬。
华箬似是听到了我娘的话,脸色有些不好,我看向他,一时无言。
他道:「你跟贺逍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我皱眉,一时想不明白他在指什么,我不太理解,只要没坏他的事,有什么好问的?
我道:「与殿下何干呢?」
他沉默,又道:「我快要登基了。」
「我知道。」我点点头。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皇后。」他说完这句话似乎是轻松了一些,但又紧张的望着我。
我一愣,轻轻笑了,「殿下,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皇后是娼妓所生,我——」
他急急忙忙打断我:「我会废除妓籍,没有人会敢对你的身世指指点点。」
我后退几步,摇了摇头,「我想说,您只需要完成您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就够了。」
我只是羡慕,但从不奢望会有人爱我,人总要有些原因才能撑着走完这一生,而我只是想和我娘一块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个世上。
阮家撑不了多久,我得提前为我和我娘找好退路。
贺逍每天都忙忙碌碌,我好似猜到了他在做些什么,他总是要抱着我撒娇说放松一下。
我装作不懂,「将军,能不能多空出时间陪陪我?」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过完这段时间,我就能好好陪你了。」
我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我与他走不过这个冬天了。
已是隆冬,我披着厚厚的白色大裘,是贺逍亲自去城外野林里射杀的白狐,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凝聚又散开,大雪将至。
我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马蹄声在京城空旷的大街上响起,一阵刀剑声叫喊声传来,持续几个小时之后又归于平静。
外面细细密密的飘起雪,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的房门被突兀的推开。
贺逍的身上满是血,他不由分说的拉住我的手,「声声,跟我走!」
我们出了城,马蹄声碎,贺逍紧紧抱着我,这么冷的天,他竟冒出了细汗。
「声声,还有几公里就会有人接应你。」他贴在我的耳畔叮嘱我。
「你走吧,我走不了了。」他的声音破碎,落在我心上。
我红了眼,声音哽咽,不愿再骗他,「将军,对不起。」
他恍惚了一瞬,四周慢慢有火光,在这寒夜中越来越亮。
贺逍拉起马绳,马在这片空地上漫无目的的转着圈,我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有些颤抖。
正前方,华箬一身银色盔甲,慢慢的逼近我们。
贺逍看清了他,自嘲的笑了,「原来是这样。」
华箬声音冰冷,带着威严,「贺逍,准备逃哪去?!」
刀剑横在他的脖颈上,我低头发现,他送我的白色大裘染了些星星血迹,这件衣服脏了。
华箬下马,急匆匆走来,一把拉过我,声音有些慌乱,「没受伤吧?」
我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他拉着,生硬的摇摇头。
贺逍咬紧牙关,尽力压着心头的苦涩感,他似是不信,看着我的眸子问:「声声,是你做的吗?」
冰冷的雪落在我的脸上,激起阵阵寒意,我闭了眼,有些绝望,「是。」
我被带到了皇宫内,贺逍入了狱,这次过后再也没有人觊觎华箬的皇位,不日后,他便会登基称帝。
我再也没见过贺逍,他送我的那个小瓷瓶还放在贺府里我常住的房子里,那个府邸被查封,已经进不去了。
我说我想见见他,华箬不让。
他说他会妥善处理,阮家的所有都入了狱,这次过后,他说他会废了妓籍。
我又重复了一遍,说:「他死的时候,可以让我见见吗?」
华箬沉默着,还是做了退步,「好。」
于是他登基之后的第二天,在养心殿前,我看见了一身囚服的贺逍。
他不再是我记忆里的意气风发,也不再是那个翩翩少年郎,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
他被人压着,却挣扎着想要靠近我,我想去凑近,却被华箬扣着手腕。
我回头,轻轻的笑,「请让我同他说句话。」
华箬皱了皱眉,还是同意了。
我靠近他,看见他的下巴冒起了胡渣。
见到我安好,他似乎是松了口气,又看了眼不远处一身龙袍的华箬,小心翼翼的问:「他对你好吗?」
我缓缓蹲下,抚上他的脸,有些伤口结了痂,摸起来粗糙又崎岖,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恨我吗?」
「恨过。」
他说,片刻后又笑了,「声声,你曾说过喜欢我,所以如今的一切,我只当你想要选择更好的生活。」
我红了眼,他不认为那是我的逢场作戏,他觉得我就是喜欢他,我回想着我俩之间发生的种种,恍惚中竟以为这是一场梦。
「声声,我听说他废了妓籍,往后不管是留在深宫,还是自己讨生活,你都能好好活着,不用遭人白眼了。」
他笑着,有些释然,「你说,我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倘若有下一次,你等我好不好?」
我的声音哽咽:「好,下次我等你。」
我转过身,闭上了眼,听见了刀剑遁入皮肉的声音,缓缓的流下一滴泪。
贺逍死了,华箬答应我的事情也已完成,金凤楼的老鸨病重,临终前,她将整个金凤楼交给了我。
我不会留在深宫耗费自己的日子,我要往前走,为天下所以不得已而为之的姑娘寻一份出路。
临走时,华箬有些不悦的问我:「非走不可吗?」
「留在这儿,不当我的皇后,只是留在这儿,声声,可以吗?」
华箬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呢?
恐怕在面对我姐姐的时候,都不曾低过头。
可我不想留下。
我轻轻的笑,「非走不可。」
我缓缓往前,顺着那道被高高的围墙束缚住的路。
前一世的遗憾我终于弥补,这一世的我,一想到贺逍还是有些心酸,不过我的小将军,只要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意气风发就好了。
夕阳照着我,顺着那条路落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我感受着身后那个人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头也不回的挥挥手
「华箬!有缘再见啦。」
隔着很远,华箬似乎说了什么,他的声音浸没在了风里,我没有听见。
风儿裹挟着他说的话,于是世间万物都听到了「声声,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