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主的青梅竹马。在女主出现前我以为我能跟男主携手余生。后来,我发现我敌不过剧情。在他一次次为了女主责备和抛弃我时。我选择了离开。但是,为什么我连选择离开的权利都没有。「系统,我真的能回去吗?」我突然问它。这一次,它沉默了很久。「不能。」...
第1章
我被警察解救出来那天,太阳大得叫人睁不开眼。
长时间呆在阴暗的“刑室”中,眼睛接受不了这种强光,不由自主的紧紧闭上。
随队记者们疯狂的按着快门,争分夺秒的记录下我们这群受害人每一个不堪的瞬间。
闪光灯实在是太过刺眼,我别过头,颤巍巍的抬起了失去指甲盖、伤口已经结痂的手,试图遮掩。
而这时,我听见有人在大声喊我的名字:“路钦,路钦在这里面吗?”
我麻木的抬起头来,目光越过绰绰的人影,和十米开外的王特助对视起来。
那一瞬间,他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瞬,被我眼眸中的死气震慑住,片刻之后,似乎是反应过来,艰难的越过人群冲到我的面前:“小姐,可算找到你了。”
我没有吭声。
他又殷殷切切地问:“小姐,你还好吗?”
我咧嘴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撕裂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这些天遭受的非人折磨。
伸出我伤痕累累的手:“还好,托你的福,捡回一条小命。”
王特助心虚地别过了眼神。
他身后站着宋雪,一个纯白无暇的女孩子。
宋雪目光挂了些担忧地看着他,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同我开口:“路钦,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好吗?”
哈!无辜?
我淬了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她的脸庞,压制住内心的仇恨,忍耐将她的脸撕碎的冲动。
是因为和她起了摩擦,陈越为了给她出气才有了我这一遭,她却干净的仿佛不染尘埃。
是王特助亲手把我交给那群畜牲,又亲口叮嘱要给我一点小教训的。
特助垂下了眸子,低声道:“路小姐,陈总派我们来接您回去。”
对啊,或许他的的确确是无辜的,因为他只是陈越的下属罢了。
他对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听从了陈越的授意呢?
想到这里,我干哑开口:“他让你来的?”
听了我这话,王特助的腰杆都挺直了:“是的,陈总说您应该懂事了。”
对,我懂事了。
把一个女人扔进失去人性的魔窟里,任她皮开肉绽,任她饱受屈辱,任她张开双腿,任她沦为玩物。
陈越,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教训吗?
当初我是真心喜欢陈越的,对他百依百顺,毕恭毕敬,为他鞍前马后呕心沥血。
被卖进缅北的那一刻,我又怎么会想到亲手把我送入地狱的人,竟然就是我爱了那么久的陈越呢?
我踏出阴冷的囚笼,回头望了一眼,和远方高楼上看不见的某个存在遥遥相对,最终垂眸。
特助准备得很充分,只一会儿我的衣裳已经换好,遮掩了我身上细细密密的伤疤,只露出一张惨白的死人脸,透过镜子注视着我自己。
好像重新披上一层人皮,我就又成了那个光鲜亮丽的大小姐,永远高人一等,永远不可一世。
可是身体上的疼痛,和被闯入的绝密领地都在提醒着我,一切都不是梦。
陈越。
我咬着这两个字,不复从前想起来便满是甜蜜的蠢样,他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我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宋雪给陈越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我坐在一旁,余光瞥见陈越正坐在办公桌前,面对我时那冷峻如冰山一般的面孔对着宋雪却消融开来,带着几分暖意。
“小雪,一切都还顺利吗?外面不太平,早说不要你去,你偏偏心善不放心。”
他开口,话里话外都是对宋雪的维护。
他忍心将我丢到魔窟,却连让她出国都不放心。
我嘴角带着自嘲的笑,恨我从前眼盲心瞎,看不出来未婚夫早已成了洪水猛兽。
宋雪扬着天真的笑容报平安,末了语气担忧:“就是路姐姐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刚刚我和王哥去接她,王哥还被骂了。”
提起我,陈越眉头微蹙,有些不悦:“不必管她,要不是你和王岩不辞辛劳千里迢迢去接她,她这会儿还回不来呢,像她这种没有感恩之心的人不必和她打交道。”
“嗤!”他说的话实在是好笑,我一时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一丝气声,在安静的保姆车里显得很突兀。
陈越察觉到我的存在,冷声开口:“路钦,你好像很不满?”
宋雪把手机拧转,让我出现在屏幕里,他冷笑:“看来那些人下手还是轻了,原以为你会懂事一点,原来是没吃多少苦头。”
没吃多少苦头?
他看见了什么?
只看见我一张男人舍不得毁掉的脸?
他不知道我已然失去了从前我引以为傲的美丽指甲,他不知道我身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烙印伤疤,也不会知道我一双腿被打折又养好,反复三遭。
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地狱生活,就这样被他轻飘飘一句“没吃多少苦头”打发了。
我垂眸,面上乖巧,不阴不阳地回答:“怎么敢有不满,顺你者昌逆你者亡,我已经知道错了,也不该对着把我送到缅北之后还肯好心接我回来的特助发脾气。”
脾气要发的,示弱也是必须的。
我既然要陈越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就要暂时配合他演出,做一个听话的傀儡。
陈越沉默片刻,挂断了电话。
宋雪有些遗憾:“路小姐既然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觉悟,在陈总面前发大小姐脾气最终伤害的只会是你,你只不过是陈家的客人而已,摆好自己的位置才不会招人厌烦。”
我微微勾唇,面对宋雪时心情已经平复很多:“你说得对。”
想当初我们家也是丝毫不差的,要不是因为陈家的背刺,我父母怎么可能会因为背负了巨额的债务跳楼双亡?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我恐怕到死还被蒙在鼓里。
幸好,我已看清光鲜皮囊下陈家的恶臭,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又一次见到了陈越。
他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埋头处理文件,对我的到来似乎是并不会放在心上。
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失踪让陈越的工作应接不暇,沉浸在温柔乡里的大总裁怎么会想到他的得力助手?
我的口腔火烧火燎,在缅北被咬破的舌头还没恢复过来,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我的脑神经,还有长时间的恶劣进食条件,所造成的一系列反应不是区区几天就能弥补过来的。
他拧了拧疲惫的眉心,把精力抽出来的时候才注意到我的到来,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回来就好,跟王特助交接一下你的工作,这段时间积压下来的很多,你要辛苦一些。”
他从来都是这样,不知我从前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面无感情空有皮囊人面兽心的畜生。
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睥睨着我,带了些谴责,仿佛我消失不是他的手笔,仿佛我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为了掩盖我的伤势,我轻声回答:“好的。”
除此之外,不多一句嘴。
也是这种反差让他注意到了什么,纡尊降贵把视线分给我,见我穿着公司统一的制服,头发规规矩矩地盘了起来,唇角微扬:“看来这一次出差,你收获很多?”
原来,他管这个叫“出差”。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表现出了一些无措,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
他看见了我包裹起来的指尖,挑了挑眉,就在我以为他要装模作样的关心我一番时,就听见他的声音冷漠:“手伤成这个样子就不要在公司呆着了吧,一会儿让王特助把文件交给你,你回家去看。”
我险些气笑。
但好在是憋住了,依旧是简单的两个字:“好的。”
于是气氛沉默下来,陈越也不再想看见我这张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我离开。
我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迎面就被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宋雪撞了个满怀。
嘶——
好疼!
我的头上立刻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汗,疼痛到失去语言系统的管理能力,而那个端着咖啡的又从善如流将滚烫的液体尽数洒在了我的胸前,剧痛无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在我弯腰捂住胸口的时候,头顶传来宋雪惊惶的哭腔,“路姐姐你没事吧?”
又一次发生争执,这一次事关陈越的心头好,他急忙站起来绕过我走到宋雪身前,语气亲昵,毫不走心地责备:“怎么老是这样莽撞,烫到了没有?”
宋雪可怜巴巴地开口:“我没事,只是路姐姐她被我不小心撞了一下,肯定很痛吧……不然为什么不起来?她本来就不喜欢我笨手笨脚的,这下子又要怪我了。”
陈越哪里看得了美人落泪?
我缓了半天才颤巍巍站起身来,又见陈越满是嘲讽:“路钦,装够了吗?”
我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陈越还在继续挖苦:“你从来都是身强体壮,被小雪撞了一下真有那么痛吗?”
如果是以前的我,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的我,胸前少了一块肉。
那是在被侵犯的时候,让一个变态活生生撕咬下来的。
当时我是怎样的哭喊求助,是怎样的痛彻心扉,没有人知道。
只有我咬紧了牙关,从心里把陈越千刀万剐了一百遍。
我又回想起那人咀嚼血淋淋的生肉时,发出的怪笑,同伙嫌弃他太过埋汰,将他一把扯开。
而我依旧在泥潭中遭受着无止尽的折磨,余光是食髓知味的贪婪男人。
第2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罪人的天堂,羔羊的地狱。
收敛心神,我后知后觉乖顺地道歉:“宋小姐,不好意思,我不该在这个时间突然开门,这样你就不会撞到我。”
对面那两个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还是陈越不悦地问我:“路钦,你吃错药了?”
我这个样子,不正是他们所需要的吗?
尽管内心觉得讽刺无比,但我还是死水一般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开了,陈家养育之恩没齿难忘,宋小姐说得对,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觉悟,我不能太看得起自己了。”
陈越面色古怪地看着心上人,这显然不是一朵纯白无暇的白莲花能说出来的话。
宋雪脸色微变,咬着牙假笑:“路姐姐你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我不欲过多纠缠,点头示意走出了门。
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瞬间将我吞噬,各个工位上都藏着一双八卦的眼睛,我真是怕极了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低着头走向了我的办公室。
身后传来并不小声的窃窃私语:“你们说路特助真的被卖到缅北去了?这不是好生生的回来了吗?看来缅北也不是那么可怕嘛!”
“别瞎说,你们没看宋秘书发的那张图片吗?看着可太惨了,你们瞧她的手多吓人啊!”
“路特助一个女人,会不会……”
“还用想吗?这是毫无疑问的好不好?”
我的心开始绞痛起来,脚步加快走向办公室。
可是里面的陈设已经大变样,就连门外的牌子上挂的也是宋雪的名字。
我抿唇,看着隔壁的王岩,他迅速整理好东西交给我:“陈总把你的办公室搬出去了。”
其实已经猜到了。
宋雪什么都要抢我的。
我面无表情地接过了文件直接下楼,王岩跟在了我的身后,毕竟陈越叫他送我回去。
我走得很慢,脚底被腐水泡烂了,每一步都是煎熬。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可我只是一声不吭,此时此刻所有的痛苦只会化为怒火深藏在心底。
王岩没有催促,沉默地跟在我的身后。
直到,下楼。
一辆价值不菲的卡宴停在公司正门口,车窗正开着,露出满脸刀疤的男人。
我的脚步顿住。
“哦,真是没有风度的家伙,居然让美丽的女士提重物。”
他的声音很清亮,如果他的脸完好,也一定能够迷倒万千少女。
王岩如临大敌:“路西法先生,您怎么来龙国了?”
路西法,缅北的无冕之王。
也是,通知陈越把我接走的男人。
我快速与他对视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眸。
陈家父母在我面前狠狠地骂了一顿陈越,并且对我不停地嘘寒问暖。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对我就像我父母那样。
可惜,此时此刻我的心境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了。
乖巧地应付完他们,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陈母哭出声来:“我可怜的乖乖哦,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是我们捧在手心上的宝贝,不用这么委屈自己。陈越那个小畜生怎么放心让你自己一个人出国?”
我唇角微勾,他不仅放心,还专门让人把我送过去呢。
“阿姨,没事的,我不怪他。”我努力装的一副为爱痴傻的模样,带着些失落:“只是陈总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得尊重他的意愿,我和陈总的婚约还是算了吧……”
话语间,陈越出现在门口,那脸上带着的笑容在听到了我的话以后冷凝起来。
“路钦,你没必要拿婚约和我发脾气。”他的言语似箭,往人心窝子里戳。
看着他这般模样,我忽然就很想笑,可是酸涩的眼泪先行一步,盈满了眼眶。
陈父陈母对我的好是假的,他们害死了我爸妈,还侵吞了我的家产,收留我或许只是为了赎罪,或者说是避免后患。
我和陈越的婚约也是假的,他们贪图外祖给我留下的那一笔不菲的遗产才是真。
我声音哽咽,哪怕是存着演戏的心思,也带着情真意切:“我有什么资格发脾气?我的一切不都是你施舍的吗陈越,你想我生我就生,想我死我就死,想我生不如死,我也过不了一天好日子,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和我取消婚约?你放过我吧,我不会再打扰到你了!”
陈越摩挲着手指,这是他在挣扎,我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陈母不明所以,在旁边拉着我的手轻抚我。
“路钦。”半晌,他叫我的名字,“我们谈谈。”
他向来是不需要拒绝的理由的,随手拽住我的胳膊上了楼,去了他的书房。
被支配的恐惧再一次萦绕在我眼前,我几乎又要以为他是那群畜生要把我拉到房里施暴,尽管我早就已经逃离魔窟,却还是抛弃了所有的理智全力挣扎:“你放开我!唔——”
我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手上,引起他“嘶”的痛呼,随手把我甩开,蹙眉:“路钦,你属狗的吗?还学会咬人了?”
他的眼里有厌恶,不屑和惊讶,唯独没有半分情谊。
后脑勺磕在了桌脚上,我眼前一片模糊,茫然地看着他,才被拉回了现实。
原来,我已经出来了。
在他的注视下,我解开了胸前的扣子。
他愣了一瞬,厌恶地别过头去:“你以为这种把戏就能让我中招吗?路钦,你以前虽然讨人厌,好歹还有几分自尊,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哈哈,自尊?
我的自尊早就被碾碎进了尘土,陈越他自诩聪明,怎么会连一个女人去了那种地方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都猜不出来呢?
我哑着嗓子,沉寂开口:“陈越,你看看我。”
他转身想要离去,语气不耐:“路钦,你真叫人失望,陈家的教养都被你吞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我胸前少了一块肉,它被人吃掉了。”
我垂眸,漫不经心地开口,仿佛只是在说今晚吃什么。
他的脚步却急停,不可思议地回头看我。
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瞳孔猛缩。
除却那一个缺口,白皙的皮肤上各式各样的伤口特别地扎眼,我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陈越,宋雪受不得委屈,难道我就能了吗?”
“我五岁就认识你了,十岁住进你家,你说把我当妹妹,你说会保护我。”
“高中开始,我就学习公司事务,只为能够成为你的左膀右臂,毕业以后我也跟在你身边,再苦再累我也没有多说什么,抛开我对你的感情不谈,相识将近二十年,你说把我卖了就卖了。”
陈越抿唇,苍白的开口:“我吩咐过让他们注意分寸的,我只是想吓吓你。”
只是想吓吓我。
多可笑啊。
我颤抖着嘴唇,回想那段可怖的时日。
“凭什么呢?”
我低声开口,陈越没听清:“什么?”
我微微笑着:“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他们扒光我的衣服,把我送到上级的床上,人家看都不看就叫人把我扔了出去。”
“于是我沦为了次一等的玩物,他们好几个人,那些天、那些人……”
我抱着腿喃喃自语,状若疯癫。
“路钦!”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却见那人冲上前来,拉上我的衣服,面露不忍:“别说了,你别说了,我帮你报仇……”
那你先撞墙去死吧!
我内心恶毒地想,却还记得我的目的,嚎啕大哭:“你别碰我!我已经脏了!我能活着回来就只是想再多看你几眼,陈越,陈越!我好恨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知道我多爱你吗?我再也不能嫁给你了!”
女人是最干净的了,都是碰了恶心的畜生才脏的。
陈越,我咬着牙活着回来,只为了报复你。
爱你是真的,恨你也是真的。
所以,请你为我死一死吧。
“我娶你!”
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却让正在发疯的我浑身僵住。
他怎么会要娶我呢?
我只是想惹他厌烦,然后提出退婚,搬出陈家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路钦,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我会娶你,我给你报仇。”
他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我的脊背,轻声安抚。
这怀抱明明是我从前最渴望得到的,可是偏偏要我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吗?
我住进了医院。
后脑勺失血过多,我在陈家直接昏迷了过去。
听说,是陈越把我抱出来的。
照顾我的阿姨是陈家一个保姆,她一边给我削苹果,一边喃喃道:“小姐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往前没见过少爷那样关心你。”
看呐,就连保姆都知道陈越对我的不喜,从前我到底是为什么眼巴巴追着陈越的脚步走?
我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保姆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被医生叫走:“家属跟我去开单。”
于是房里又只剩我一个人。
片刻之后,满脸刀疤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咬着苹果毫不意外,只淡淡提醒了一句:“你现在过来找我,一会儿叫人看见了,不是白来一次?”
如果陈越在这里的话,那他一定能看见令他极为惊讶的景象:站在我面前的男人正是他几次三番邀请的合作伙伴、缅北一言定生死的大势力头子路西法,而他眼里带着心疼地看着我。
“那个狗杂碎对你做什么了吗?”他的中文并不算好,大概是在国外呆久了的缘故。
我扬起笑来:“无所谓了,毕竟我连最难熬的日子都走出来了,还怕这点小打小闹吗?你说对吧,哥哥?”
路西法,原名路遥,他除了是上一代缅北王的干儿子以外,还是我的亲生哥哥。
我那个被爸妈送到国外避难、多少年杳无音信的哥哥。
他这些年经历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折磨我的恶人是他的手下,被送到他床上的时候,如果他肯看我一眼就能认出我来,就不会再发生后面那些事。
可惜没如果,可惜他知道我的存在时,我已经没了半条命。
我知道不能怪他,可我依旧忍不住的迁怒。
路西法垂下眼眸,把一直捏在手里的花束放在了我的床头,叹气:“钦钦,再忍忍,很快我们就可以……”
我知道他的未尽之言。
“没关系,该发给你的东西我会整理好给你的。”
这估计才是他真正需要的吧。
他见我这般模样,眼里的歉疚一闪而过:“钦钦,我会帮你报仇的。”
一个两个,都这样说。
打破了的镜子,还能够变回原本的模样吗?
我只知道自己已经是千疮百孔,再也缝补不回来了。
等到他离开,我才忍不住伸手推掉了花团锦簇的美丽物件。
戾气始终萦绕在我心头。
深吸了一口气,我打开了手机。
新信息里,联系人L发来一张图片:这个人看见了我们,怎么处理。
我失神地看着照片里惊恐的宋雪,忽然展露出良久以来真心实意的一个微笑:“你们那里不是缺人吗?那就带回去吧~”
这高高在上的白莲花,倘若也跌落成泥,不知道还会骄傲的起来吗。
“小姐,这是怎么了?”被医生支开的保姆这时才回来,看见一地的狼藉大惊失色。
我随口道:“没什么,发一下疯,处理一下吧。”
这是时常有的事情,所以保姆也就没有怀疑:“哎!”
我身上的伤不算严重,都是些皮外伤,但是陈越却执意要我住在医院。
他来看我的次数不多,但是一次比一次狼狈疲倦。
我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在事情还没有眉目之前,我也不会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直到他忍不住告诉我:“小雪失踪了。”
我没什么特殊的表情,漫不经心问了句:“你们吵架了?”
他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我的神情,发现我确实和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关系,眉眼间的阴沉就多了几分。
不过也就是转瞬即逝,他立刻就恢复了温柔,伸出手背反过来摸了摸我的脸颊,那触感冰凉如同毒蛇一般,混杂着面前人的呢喃:“路钦,再和我出去一次吧。”
“这一次,伤害过你的人,我都要他付出代价。”
我捧着阿姨给我煲的热乎乎的鸡汤,笑眯眯地看着陈越:“好哇,我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
他的情绪转变的实在是太快,从前对我不屑一顾,现在虽说不算是视若珍宝,却也是在自我感动般想要弥补我。
陈越知道宋雪是被路西法带走的了,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在陈越的地盘里,有这个能力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大活人的,也就只有路西法了。
真是个可笑的男人,分明是因为这次和路西法的合作当中连连受挫,其他大大小小的项目也接二连三的出了纰漏,陈越心中生恨,才想阴一把路西法这个假朋友真仇人。
自己想出口气就出气,扯什么为爱复仇的幌子?
等到他离开以后,我反手把消息透露给路西法。
对方表示收到。
而我在休养出院以后,也重新回到了公司。
斗气昂扬,仿佛从未失败过。
就连员工们也不敢再背后嚼舌根,这一切都是因为——外祖父留给我的遗产在我二十四岁生日这天准时出现。
信托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站在公司的大门口。
伸出手抚摸着装载着遗嘱的文件,我内心五味杂陈。
若不是因为寄人篱下,我何必装巧卖乖?又怎么会喜欢上陈越?
人都是慕强的,我有这个依靠,看不上陈越。
但我还是微笑着收了下来:“辛苦你们跑一趟,只是我还要工作,等我有时间再洽谈。”
基金会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靠近我的那个人善意的提醒:“路小姐,我想您的工作远远不如我们的交接重要。”
而我不改笑意,语气却是不容拒绝:“周末见吧。”
我这一番举动在公司引起了轩然大波,在他们眼中我已经成为了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为了给陈越打工,连这么多的钱都可以毫不在意!
我当然在意,只是眼下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兴许这一趟以后,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我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留在家里的那份遗产捐赠公证书,最后还是重整笑容,整理了一下衣冠,往楼上走过去。
“陈总,可以准备动身了,再晚时间上可能赶不上飞机。”
陈越说要带我去报仇,可是此行的目的地不是缅甸,而是海外。
这是一艘体格庞大的游轮,从船员到船长都是“自己人”,只不过哪些是陈越的,哪些是我便宜亲哥的,不仅我不知道,就连他们自己也不一定清楚。
一方是在国内势力盘根错节的商界大鳄,一方是罪孽深重穷凶极恶的毒瘤头子。
他们要在这里进行一场秘密交易,具体内容我不得而知,跟我也没有多大关系。
我只是作为陈越的女伴参与了宴会,悠扬的乐曲温柔地触摸着欢宴者的面庞,这是龙国的乐曲,让陈越的心情肉眼可见的美丽起来。
也许憋闷了这么久,这一次的会面这个细节叫陈越以为对方在示好。
觥筹交错之间,舞台上被一群人端出十几台大瓮。
这举动吸引了陈越的注意。
台上的人各个都被挖去了眼睛,削平了鼻尖,割去了耳朵,剃去了头发,五官缝合在一起,脸上被涂满了鲜艳的色彩,身躯都塞进了瓦翁里面,分辨不出男女。
这个明显是让人生理不适的一幕,就连陈越都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了,从我的心底里却升腾起兴奋的战栗。
这些人,都是折磨我的那些啊……
“路西法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他脸色难看地发问。
而对面的男人开了一瓶香槟,优雅地摇晃着酒杯,如果不看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想必也是赏心悦目。
“缅地特产,他们被神选了出来,传说这样的人翁承载着神明的祝福,陈先生不喜欢吗?”路西法用蹩脚的中文回答他。
随后,自顾自笑了笑:“说起来,当年我也被神选中,不过我的运气不好……”
说完,指着自己的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我心想哪里是运气不好,分明是他足够狠心毁去了自己的脸,才侥幸逃脱。
陈越不喜欢这些东西,也对路西法的悲惨过去不感兴趣,但是面上却很同情地安慰他:“路西法先生,你的神放过了你,并且赐予了你如今的成就,这是一件好事,不必挂怀。说起来,不知道前段时间您有没有在龙国带走过一个龙国女子?”
我噙着笑意,伸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而路西法懒洋洋应道:“有啊,长得不错,随手带回来了。”
陈越握着我的手骤然捏紧,我眉头一蹙,就让路西法看见了:“陈先生,不要对美丽的女士动粗。”
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讽刺效果直接拉满。
陈越似乎是捕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苗头,但是现如今心爱的女人生死未卜,他显然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那是我的朋友,请问你能够把她还给我吗?”
说是询问,但是语气中的急迫却毫不掩饰,我很难不怀疑要是路西法直接拒绝了他,陈越有可能直接暴起。
好在路西法嘴角勾起一抹笑,干脆利落地答应:“好哇。”
随后便是一段缅语,就有人听从指令离场。
陈越紧张起来。
随手抓到了陈越的命脉,按道理讲路西法应该乘胜追击,借着这个人质增加筹码从而获利,可是他没有,甚至一口答应。
在这样的氛围下,陈越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实在是太过自大了,真以为所有的人都在围着他转是吗?
我很想笑出声,只是这场戏我只是个看客,不能打乱了节奏。
很快有人从门外走进来,是刚刚离开的男人。
他的手里捏着一只脏污的脚。
不对,准确来说,他拖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
女人如同死尸一般被拖拽进来,身上不着寸缕,毫无防备大开的门户混乱不堪,雪白的皮肉布满了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陈越在看见女人的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满脸狰狞。
耳边是路西法可惜的声音:“看来兄弟们玩的正尽兴就被我叫过来了,陈先生,我对你可是诚意满满。”
而他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推开男人,独自把地上的宋雪抱在了怀里,低吼颤抖哭泣。
我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看着陈越无助又痛苦的模样,抿唇。
那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是陈越对待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反应。
路西法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脑袋:“别不开心,那个女人还没死,也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死了。”
“路钦!你这贱人!你早就和他勾搭到一起了是吗?公司里的事情都是你泄露的?”
再蠢的人,看见路西法这一举动也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瞬间就抛下了抱在怀里的宋雪,朝我走过来,愤怒而失智:“你在书房里跟我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实际上你在这里早就傍上了路西法!你怎么能这样恶毒,小雪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我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路西法揽住我的肩膀,云淡风轻:“介绍一下,我叫路遥,路钦的哥哥。”
“我们怎么对她了?当初你把路钦送过来的时候,难道没想到她会遇到什么吗?”他甚至开始笑了,变态又兴奋,“你没想到吧?你说别玩得太过火,是你的小情人后面追加解释了一句不死就行,其他的别客气。”
“你陈家害我东躲西藏,害我流落缅北,害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又把我妹妹折磨成这个样子,我做梦都想杀了你!”
“你不是谨慎得很吗?你不是把小命看的比谁都重吗?怎么这一次就出来了?看来那个小情人在你心底里的分量还不轻啊!”
“原来是你!你家破产是因为你爸妈废物,怎么能怪我们?你现在还不是抢别人的东西?”陈越怒极反笑:“你以为我没做好准备会随便跟你这种人出来吗?”
话音刚落,突然出现一群人冲过来把我们围起。
他冷眼看着我:“路钦,过来。”
我忍俊不禁:“你说什么?”
他声音软了一些:“你对我有怨,做了错事我不怪你,现在到我身边来。”
他真的是矛盾啊……
在乎宋雪,可能也有点在乎我。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他不是真的想我回去,而是想证明自己比路西法强。
我拢了拢精致的发型,想了想:“我们也是有准备的。”
说完,刚刚还站着的男人直挺挺倒下。
“香薰有迷药,酒里有解药,可惜你从不喝酒,也从不在意我给你挡过多少酒。”
而刚刚在气势汹汹围着我们的服务生们齐刷刷转身。
论财力,陈越可能厉害。
但是黑吃黑,没人比得了路西法。
陈越,太自信了。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爱你的人有多了解你。”路西法眼带怜悯,伸手拿了个水果刀递到了我的手上,“路钦,他交给你来处置了。”
我紧紧捏住尖刀,温柔的目光不厌其烦地落在陈越的身上,和从前千千万万次不一样,这一次,带着舒爽快意。
高举屠刀这一刻,他涕泗横流说爱我。
我捅了他不知道多少下。
红白的浊液溅到了我的脸上,一下又一下,掩盖不住兴奋的光。
我想我最终还是和陈越一样,爱的只是自己。
回忆着刻骨铭心的痛苦,只有发泄在始作俑者的身上才会舒服。
等到陈越终于在我面前缓缓倒下,我才踱步走向宋雪。
她的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顿了顿,好心送她一个了断。
世界仿佛陷入了寂静,我身形一晃就要倒下去,路西法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我。
我无力地笑笑:“你要是……早点来该多好啊……”
他有些沉默,紧紧抱住了我:“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了,就算是我也不行。”
我流出了今晚的第一滴泪:“告诉你一个秘密。”
“游轮已经驶入了龙国海域。”
路西法神色一变,近在咫尺的水果刀被他捏在手里狠狠刺入了我的身体里,他气急败坏地骂道:“婊子!你真他妈婊,老子好心帮你你害老子是吧?”
看看,这就是男人。
不触及自己的利益时,可以宠你爱你,一旦威胁到自身,他们就迅速变脸。
我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都死!哈哈!都给我死!”
他来不及管我了,疯一般冲出去。
我好痛。
却还是笑着失去了意识。
就这样死了其实也不错,毕竟了无牵挂了。
可是我命大,没死成。
从缅北回来的时候,按例要进行笔录。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把一切和盘托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陈越其罪当诛,可惜先死一步。宋雪似乎是死有余辜,可是因为路西法拿了水果刀,锅推给了他。
我这样一个烂人,居然全须全尾地保留了下来。
路西法被抓了,准确来说是一锅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攀咬到我。
像他这样的人,免不了吃枪子。
我在行刑前去看了他,他也只是平淡的问:“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我摸了摸腰子:“怕是不能卖了。”
他就笑了起来,不同于往前的阴暗,笑的很释然。
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走时他在我背后叫住了我,我回头一看,他问:“再叫我一声哥吧,像你小时候那样。”
我抿唇:“哥,再也不见。”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成立了女性救援基金会,成了人人夸赞的慈善企业家。
采访时有人问我为什么热衷于反拐卖和女性援助,是不是和我以前的经历有关。
这是个恶意满满的提问,可我直面镜头:“没错,我被强暴过,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女性遭受的苦难不应该成为耻辱,当然,她们本就不该遭受苦难。”
我要救她们,也是救自己。
我死时,才三十五岁。
大难不死,必有后患。
这天我早有预感,安排好了所有事情,从容赴死。
本以为问心无愧,终究是辜负了一个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