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江暮年浪荡,花心,百花丛中过,却片叶不沾身。我以秘书身份陪在他十年,也整整暗恋了他十年。后来他宣布联姻,正宫挽着他的手在我面前炫耀。我微笑祝福,拿出准备已久的辞职报告。男人眼眶通红,咬牙切齿地问我:「乔笙,你真的要把我抛下吗?」抛下?我摇了摇头。十年长路从未同行,何谈抛下?...
第1章
圈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江暮年浪荡,花心,百花丛中过,却片叶不沾身。
我以秘书身份陪在他十年,也整整暗恋了他十年。
后来他宣布联姻,正宫挽着他的手在我面前炫耀。
我微笑祝福,拿出准备已久的辞职报告。
男人眼眶通红,咬牙切齿地问我:「乔笙,你真的要把我抛下吗?」
抛下?我摇了摇头。
十年长路从未同行,何谈抛下?
1
我刚下飞机,就在热搜上看到了江氏集团总裁订婚的消息。
商业联姻,对方是温氏集团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作为他的秘书。
我竟然是全天下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十年来,他身边的女伴换了不知道多少个。
凌晨两点,江暮年在酒吧里和狐朋狗友喝得烂醉。
他点名要我过去接他,和从前一样。
这招他百玩不厌,可我还是去了。
还记得他第一次喝多的时候是在二十岁那年。
少年初入职场受了不少苦头,每每喝多了都逼我给他买颗薄荷糖吃。
那天我没在酒桌上看见他人。
江暮年喝到胃出血进了医院。
我心疼的大哭,他承诺我以后出人头地了再也不会碰酒精了。
时过境迁,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我鼻子发酸。
「你们看我说的怎么样,乔笙还是来了。」
男人骗个二郎腿坐在中间,他眼底清明,拿起杯子将洋酒一饮而尽。
哪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我远远地看他一眼,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乔笙,你每次都是这么无趣。」
是啊,我无趣。
否则同样的圈套,我怎么会跳进去这么多次。
我转身就要走。
江暮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既然来都来了,陪我玩会儿再走?」
他狐朋狗友跟着打趣:「是啊乔秘书,别这么不解风情好不好啦!」
我没吭声,默默坐到了江暮年身边。
见我答应了,江暮年脸上这才浮现了一丝笑意。
他们的游戏一向无聊,瓶口转到我的时候江暮年突然嗤笑一声。
他嘴角始终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却难以抵达他的眼底。
狐朋狗友跟着起哄:「乔秘书,真心局,你有没有始终难以忘怀的人?」
我点点头:「有。」
闻言,众人瞬间来了兴致。
「他在现场吗?」
我看着江暮年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没作答。
抬手将酒杯里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包厢里瞬间寂静。
江暮年冷着声音:「阿笙,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说来好笑,我和江暮年认识十年有余。
我作为秘书在他身边默默陪伴了十年,而他竟然对我的感情丝毫没有察觉。
其实我知道,他只是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回去了。」
我起身就要离开,江暮年立马拉住我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强忍着一阵胃里的翻江倒海,我用力挣开他的手。
江暮年嗓音喑哑:「阿笙,我要结婚了。」
即使十年过后人不再少年,我的这颗心依旧会为江暮年而感到难过痛苦。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脚步一顿,强忍着心酸在嘴角扯开一抹笑意:「嗯,恭喜老板。」
我头也没回,推门走了。
下一秒,包厢里传来酒杯摔碎的声音。
那天我做了梦,梦里回到我们初遇的时候。
我和江暮年相遇的那天极其狼狈。
目睹爸爸在家里出轨后,我跌跌撞撞跑出家门。
大雨滂沱淋湿了我全身,我不敢相信那个英雄爸爸竟然是把出轨对象带到家里。
上课的时候我状态很差,脑袋也一直晕乎乎的。
直到我在校医室醒来时,才发现我发高烧了。
送我来的人是我的新同桌。
江暮年,一个转校生。
「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
「……谢谢。」
「我叫江暮年,你呢?」
「乔笙。」
那时候我性子冷,和他相处全靠江暮年是个碎嘴子。
一来二去他就成了我唯一的好朋友。
我信任他更羡慕他,羡慕他能和所有人玩得开。
十几岁的少年成了耀眼的小太阳,从此在我心上发光发亮。
有人欺负我,江暮年二话不说把我打回去。
关于我俩的传闻被传的沸沸扬扬,就连班主任都单独把我们叫去办公室。
老师问他是不是喜欢我。
江暮年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们只是朋友。」
记忆重叠,我握在办公室门把手上的手松开了。
江暮年不知道是在和谁打电话,声音大到我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和那时候一模一样的话。
「怎么可能,我们只是朋友。」
「宝贝,你可千万别误会。」
我敲门进去,江暮年看到来者是我面色一僵。
「阿笙,你听……」
「江总。」我立马打断他,「这份文件需要您签个字。」
他几下签完,眉毛紧蹙着,明显是不高兴了。
「我刚在电话里说的,你都听到了?」
我装傻充愣:「什么?」
「没什么。」
江暮年立刻松了口气。
我假装没听到他撇清我们的关系,他也聪明的不再刨根问底。
有些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问他。
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不喜欢却还能装出一副深情模样的呢?
曾几何时,他也在喝醉的时候用嘶哑的声音哄着眼眶问我。
「乔笙,她们都喜欢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一个问句,勾得我心脏扑通乱跳。
圈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江暮年浪荡又花心,却能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有传闻说我是他的秘密女友,他纨绔地笑,肆意又张扬。
「那还要看看乔笙同不同意。」
我不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后来也有不熟悉他的人,开玩笑说我是他圈养在身边的金丝雀。
江暮年当场发了怒,最后那人给我九十度鞠躬道歉江暮年才肯放过他。
我喜欢他,我想他扶青云直上。
于是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只当一个小小的秘书。
这一桩桩一件件,到头来,却换来一句「只是朋友」。
而我同样也因为「朋友」这两个字,绑在他身边整整十年。
如今他就要结婚了,我长达十年的单相思也是时候进入了尾声。
这是我第一次看江暮年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
从前那些女友生日时,生日礼物都是由我这个秘书代劳买的。
这次不一样,温施羽生日前夕,江暮年特意亲自去挑选。
我紧紧跟在他后面,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笙,你看这条项链是不是有点清冷的感觉,配施羽是不是正好?」
我低头,看见一条放在我购物车里半年多的项链。
「是,很漂亮。」
「你觉得漂亮,那施羽一定很喜欢!」
我苦笑着附和。
从商场出来后下起了雾蒙蒙的小雨。
我和江暮年大卖停车场时迎面撞见了温施羽和她的闺蜜林苒。
温施羽淡淡地撇了我一眼,然后紧紧抿着唇看向江暮年。
眼神里满是质问。
「江总还真是一视同仁,一个小小的秘书也能如此贴近江总。」
林苒瞪了我一眼。
江暮年很快明白了她们的意思,转过头来向我投来抱歉的目光。
「那阿笙……」
「我会自己打车。」
见我懂事,他们仨心情都不错。
雨下得大了不好打车,我只好赶了四十分钟的地铁回了家。
到家时我才发现江暮年给我发了消息。
「阿笙,你厨艺一向不错,教教我吧?」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学做菜?」
「施羽说想尝尝我亲手下厨做的菜。」
怪不得。
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原来是为了讨心上人开心。
我揉揉了眉,打开电脑拟了一份辞职报告。
后来江暮年真的学起了做草莓蛋糕,说是女朋友喜欢吃。
我摇摇头,故意开玩笑道:「你以后不会是个妻奴吧。」
只见他面色突然凝固住,苦笑一番:「阿笙,那晚你在酒吧时说有喜欢的人,他是谁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急忙否认,「他不喜欢我。」
「哦。」
江暮年语气里的庆幸我听得出来。
他真的很奇怪,没人看得懂他,包括我在内。
他学了三道菜,每一道都是我最爱吃的。
从项链到菜品,我和温施羽的取向出了奇的一致。
温施羽生日那天,江暮年叫上了所有了狐朋狗友组了一个局。
阵仗大的还是十年以来的第一次。
「施羽,生日快乐!我永远爱你。」
当着所有人的面,江暮年和温施羽交换了一个甜腻的吻。
我胃里一阵吐酸水。
就连江暮年的朋友都不断用施舍的目光看向我。
所有人都知道我暗恋江暮年。
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游戏环节,温施羽多喝了两杯就开始醉醺醺的。
她好像是故意的,不断的输掉游戏,不断的让江暮年替她喝酒。
直到江暮年额上冒出冷汗的时候才把求助的目光向我投来。
「阿笙,帮帮我吧?」
「抱歉江总,我今天特殊情况不能喝酒。」
江暮年眸色冷了几分:「阿笙,给个面子吧?我不想让施羽扫兴。」
我只觉莫名其妙。
那个少年何时变成了这样?
我将酒杯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江总,我不欠你的。」
我起身想到隔壁桌玩游戏,江暮年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阿笙,你生气了?」
「没有。」
「我们当初明明说好的呀,你做我的助理,你酒量好,必要的时候你帮我一把,你还记得吗?」
我心里一顿。
十年的感情,原来在江暮年心里,我们两个连朋友都算不上。
我笑了:「自然是不敢忘的,江总。」
江暮年紧紧蹙眉:「这里都是朋友,没必要还一口一个江总的叫着了吧?」
我没理他,起身坐到了隔壁桌。
瓶口转向我时,我看见江暮年起身往这边走过来。
朋友问我:「乔笙,你一直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是不是?」
我对上江暮年眼底的探究:「是。」
朋友们一副吃瓜的表情:「哇塞,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乔笙,你竟然还搞恋爱这套呢,是谁这么有福气能被乔大美女暗恋啊。」
我知道这些人是在故意打趣我。
我是个固执的人,私下他们都说我不懂变通。
「阿笙,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
江暮年突然坐在我身边。
我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气:「没谁,他早就死了。」
第2章
「死了?!」
「对,死了。」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起谎来。
「那……他死了多久了?」
我思忖了一会儿。
「快八年了。」
江暮年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那他岂不是咱们的高中同学,阿笙,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你不认识,隔壁学校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不知为何,江暮年的语气是惋惜的,神情却是眉飞色舞。
他从来都是这样模棱两可,不给人一个准确的答复。
临近十二点,江暮年偷偷拉着我进了厨房做蛋糕。
「你不是学会了吗?还拉着我过来干嘛?」
「没有师父监工我出错了怎么办?」
「阿笙,你不会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我亲眼看着江暮年掏出那盒鲜红的草莓:「我的肚量还没那么小,秘书给上司挡酒理所应当。」
江暮年像是接受了这样的说法:「施羽说想生日想吃草莓蛋糕。」
「江暮年,你……」我欲言又止,「算了。」
他好像忘记了,我对草莓过敏。
原来十年如一的感情,不过短短数月。
我强撑着瘙痒难耐教他做完了蛋糕,最后完工时江暮年笑得合不拢嘴。
我望着他明媚的笑出了神。
印象里看他这样肆意,还是在我十八岁的生日。
可十八岁再也回不去了,和我们一样。
我在大家的欢声笑语里狼狈地逃跑了,无人发现。
到了医院时我被医生劈头盖脸一顿责怪。
「你真是不要命了,全身起红疹子这么严重了怎么才过来!」
「对不起呀医生,这是最后一次。」
就当是我为了十年的友谊,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我还没来得及递辞职报告,温施羽化着精致妆容出现在我面前。
和上忙碌了一整天的我形成了鲜明对比。
女人开门见山,一张空头支票甩在我面前。
「乔小姐是聪明人,开个条件吧,离开暮年。」
「温小姐出手阔绰,可惜我和江总并非传闻那种关系。」
女人冷哼一声:「乔小姐也是女人,如果换作是你,你会让自己的丈夫身边留着一个漂亮又有能力的女人?」
「那我谢谢温小姐的认可,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会辞职。」
我起身要走,女人却突然大喊一声。
一杯热茶洒不偏不倚在她手上,而我迎面撞上了江暮年的目光。
「施羽!」
江暮年几乎是把我撞开的,他焦急地拉过温施羽的手。
「施羽你没事吧?」
「阿笙,你为什么这么对施羽,你太过分了!」
我苦笑:「我干什么了?」
「你干什么了你自己知道!」
没等我多说什么,温施羽便用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江暮年。
我见犹怜。
「阿笙,你一向是最大方得体的,怎么这次这么小心眼?」
「小心眼?」我笑了「江暮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
江暮年的目光打在我身上,火辣辣的疼。
「阿笙,你向来对朋友占有欲很强,所以我亲手给施羽做蛋糕的时候你心里一定很不开心吧?」
「这事儿我也有错我向你道歉,是我没能及时照顾到你的感受,可你也知道,施羽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女朋友啊!」
江暮年紧紧拉着温施羽的手,说的话有理有据。
就连我本人都差点相信了。
「江暮年,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我不敢置信,记忆中那个张扬似火少年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阿笙,变得不是我,是你。」
或许吧。
不过我不在乎了。
第二天一早,江暮年的办公桌上就出现了我早就拟好的辞职报告。
江暮年看后立马将辞职报告撕了。
他双眼通红,用嘶哑的声音质问我:「阿笙,你真的要辞职?」
我平静地看他一眼:「是。」
「就为了昨天的事?」
他的表情一脸不可置信,我懒得为自己辩解什么。
于是点点头。
肯定道:「是。」
听到了准确的答复,江暮年的脾气瞬间被点燃了。
他一把将办公桌上的所有文件摔在了地上。
「阿笙,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他紧紧蹙着眉,「好,有本事辞职,那你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好的江总,祝您一切顺利。」
我的人生一向逆来顺受,能为自己活着的机会不多。
这次裸辞,反倒是让我的心情顺畅了不少。
没有了烦心事,我转身报了一个七天七夜的旅游团。
一路上,我看花看水,将所有烦恼抛之脑后。
我的导游是一个刚毕业的研究生,年轻人冲劲很足。
即便是口干舌燥,讲起景点故事来也从未喊过类。
我和他很投的来。
后来我逐渐发现,无论是脾气秉性还是说话习惯,他竟然和大学时期的江暮年有点像。
又想起江暮年,我自嘲笑笑,逼迫自己赶紧忘了他。
这期间有我们的共同朋友好奇我辞职,发消息过来我通通没有理会。
旅游的第四天,我们遇上一桩偷盗事件。
当时的我正在购买纪念品,身旁的女生突然一声大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的东西被人偷走了!抓小偷啊,抓小偷!」
我闻言看过去,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心虚滴看她一眼我,然后转身就想走。
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幸亏女生发现的及时。
我赶紧拿出手机报警。
导游立马追了出去,年轻人体力好,没几分钟就把小偷逮住了。
周围掌声一片,弄得小导游有些不好意思。
远远地,我在人群里和他对视了一眼。
像,实在是太像了。
记得大四那年,我外出实习时也曾弄丢了钱包。
我身旁的江暮年二话没说就追了出去。
小偷有备而来,与江暮年争执之中划伤了他的右臂。
上药的时候他咧着嘴说疼,手紧紧抓着我不放。
「你明知他有刀,怎么还去追?」
「那可是你的钱包,当然要追回来了!」
我没懂他的意思:「钱丢了就丢了,幸亏你伤的不严重,否则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怎么可以丢了就丢了!」江暮年瞬间急了,「那里面可是有重要的东西!」
半晌,我才突然反应过来。
那里面有我和江暮年的第一张合照。
还是他逼着我放进去的,说是礼尚往来,他都放了我也必须放一张进去。
霎时,我的脸变得滚烫。
两个成年人就那样静静的坐着,害羞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刚才报警的人是你吧?」
导游嘿嘿笑了两声,我的思绪被迫扯了回来。
「是我。」
「你看着像是一个每天疯狂工作的白领精英,怎么会有空出来旅游?」
我被他对我的描述逗笑了:「怎么,白领精英就不能出来旅游了吗?」
他一下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天我和他聊了很多。
我的朋友没几个,能吐露心声的大多和江暮年相熟。
长此以往我也养成了有苦就往往心里咽的性格。
把心事说出来后的确痛快了不少。
没想到我松了口气,他却哭了。
「姐姐,你这过的也太苦了!」
苦?
实话讲,再遇见江暮年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
父亲的公然出轨使本就淡漠亲情的家庭分崩离析。
法庭根据经济收益情况将未满十八岁的我判给了父亲。
母亲隔年改嫁,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能见过她。
看着父亲家里那个比我小的弟弟,我心里一阵心酸。
渐渐地,父亲重男轻女对我非打即骂。
没多久我就变成了住校生。
我省吃俭用,同时兼职几份工作才能勉强支撑生活开销和学费。
从此,我成了没有家的孩子。
好在有江暮年,我的高中生活才不至于过得那样痛苦。
我第一次结交了朋友,从此不再是孤零零的第一个人了。
那天抓小偷的事被路人拍下,小火了一阵。
网友们纷纷为好人点赞。
与此同时,江暮年的电话打了进来。
「阿笙。」
「江总打电话过来有何贵干,没记错的话我已经辞职了。」
「阿笙!」江暮年急了,「是不是你辞职了,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这才发现,原来手机里有二十几个江暮年的未接来电。
「抱歉,这七天我在旅游,手机关机了。」
「是真的关机了,还是不想理我而已?」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阿笙,你都不知道你辞职了以后,我每天工作都没了以前的冲劲,你快回来吧,我真的很需要你。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我一时间噎住:「江暮年,你能别这么幼稚了吗?」
「阿笙!」江暮年急了「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可你现在怎么会这么想我?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我都已经向你低头了啊!」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难道这么些年,我是养了一个儿子吗?
「江总,你回去吧。」
「我不,阿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以前?以前是什么样的?」
「当然是做回好朋友啊!我不能失去你!」
我二话没说把江暮年赶了出去。
这样的人我实在是无法和他沟通。
回来以后,我将简历投到了几家公司。
没过几天就有几家回复我,结果都是未通过审核。
我有些奇怪,按理说我不应该啊。
摸爬滚打的这十年我早就把自己的名声打了出去,在业内算不上大佬却也是早有名头。
况且我的简历很漂亮,也不至于一家公司的面试回复都得不到。
后来经过我暗中询问才知道,原来他们的HR根本就没收到过我的简历。
有种从中作梗,不想让我找到工作。
这个从中作梗的人,不从想我都知道是谁。
我很气愤,给江暮年打了个电话过去。
响铃几秒,电话被接听。
那头重金属的音乐震耳欲聋。
我语气冷静:「为什么这么做?」
「阿笙,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江暮年,你以为你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就可以留住我,这只会让我瞧不起你。」
「瞧不起?」他冷呵一声,「瞧不起又能怎样,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为达目的不罢休。」
我沉默了。
「阿笙,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挽留你而已,我珍惜你这个朋友,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
他还要继续说我们,我赶紧把电话挂断了。
我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讲。
心情烦得很,我转头找了家酒吧买醉。
伏特加很烈,我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高中时的江暮年。
曾经的他是那样的明媚张扬,少年刚正不阿,心性玲珑。
如今的他市侩,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我不懂。
我想,我本应该拥有无数个春天才对的,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我如是想着,突然有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一回头,撞上男人温柔的笑脸。
是陈瑞,上次旅游的那个小导游。
「刚才远远的看见吧台这边的人很像你,没想到过来一看还真是你。姐姐,我们真有缘!」
「既然如此,一起喝一杯?」
我向他发出邀请,陈瑞没拒绝,反而陪着我买醉了一会儿。
「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孤独的人,第一次见你是一个人旅游,第二次见你是一个人买醉。姐姐,到底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我摇摇头,笑他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姐姐,我已经二十三岁了,是成年人,已经不是小屁孩了!」
「好好好!」
我看着陈瑞的脸,又出了神。
曾几何时,刚出来工作的江暮年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我喝的烂醉如泥。
陈瑞将我送回家。
到了小区楼下,我远远的就看见坐在门口长椅上的江暮年。
「阿笙,你回来了!」他瞥见一旁的陈瑞,瞬间变了脸色,「阿笙,他是谁?」
「不用你管。」
我绕开他,江暮年一把拉住我的手腕,钻心的疼。
「阿笙,你给我说清楚,他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陈瑞见状赶紧开口:「我是她朋友,请问你是?」
「江总,你没有立场问我这个问题。」
江暮年恐怕从未想过有一天我的交际圈会和他脱离,于是自嘲般冷笑一声。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要去休息了,我已经辞职了,麻烦江总别再来打扰我。」
我摆摆手,「陈瑞,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你也先回去吧。」
陈瑞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江暮年一眼,眼里满是探究。
「真的没事,你回去吧。」
陈瑞走了,在江暮年的注视下,我跟个没事人一样回了家。
半夜我口渴,去客厅接水的时候才发现沙发上坐了一个男人。
我吓得差点瘫坐在地,才发现来人是江暮年。
他的眼里布满红血丝,可怕的很。
「江暮年,你怎么在我家?」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我家的钥匙还没从他要回来呢。
江暮年的眼神冰冷极了:「阿笙,你喜欢他吗?」
我一愣,「江总,我喜欢谁都和你没有关系。你这是私闯民宅,烦请您离开。」
「你要赶我走?」江暮年一脸不可置信。
「不然呢?」我直视他的眼睛,「江总,我已经辞职了。」
江暮年闻言,突然拿起茶几上的水果盘摔在地上。
「我已经说过我后悔了!阿笙,我不许你辞职。」
一个苹果滚到我脚边,我拿起来心平气和地收拾进果盘里。
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江暮年,你以为所有人所有事都要围着你转?你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从前是我眼瞎,才会喜欢你这种垃圾喜欢了十年。」
终于亲口听到我承认对他的喜欢,江暮年像是发了疯一般突然捂嘴大笑了起来,半个肩膀都在跟着笑的频率抖动。
「阿笙,你说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
男人眼底猩红,几近疯态。
我没回他,将刚才收拾果盘时的一把水果刀别到腰后。
江暮年身上的酒气呛鼻,他步步紧逼,完全颠覆了我认知里的模样。
「阿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喜欢我的,看来我的试探没有错!你现在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只是因为听说我要结婚了吃醋才辞职的,对不对?」
「不对!」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江暮年,从前是我把依赖错当成喜欢,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江暮年像是发了疯,他双手禁锢住我的肩膀。
「阿笙,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哈哈哈哈哈哈!一切都来得及,来得及!」
江暮年紧紧将我抱住,然后发了疯似的吻我。
我不假思索地拿出那把极为锋利的水果刀,江暮年很快,刀刃八国他的脸颊留下一道带血的伤痕。
他用手拭去脸上涌出的鲜血,不可置信地看向我:「阿笙,你想杀我?」
我冷眼相对:「江暮年,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江暮年吗?如果没有这把水果刀,你要对我做什么,伤害我吗?」
江暮年眼底的迷离散去,他瞬间醒酒了。
「我……阿笙,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喝酒了。」
无所谓,毕竟这一切都将和我没有关系了。
「滚出去!」
我大声呵斥他,江暮年转身走了,眼睛里满是不甘。
我一夜未眠。
因为我见过他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毒辣,更见过他的好胜心有多重。
我内心揣揣不安,江暮年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果不其然,半个月后。
江氏悔婚,江氏集团总裁和温氏集团千金的联姻取消。
温氏集团老总亲自下场发表言论,表示江暮年这样的男人并非他女儿良配。
两家算是彻底闹翻了脸。
此事上了热搜,温施羽po出二人恋爱细节,明里暗里告诉网友他们这段感情是被人插足才导致走向今天的。
而这个可怜的背锅羊,再一次轮到我身上。
「一个未婚男人身边留了一个漂亮女秘书十年,我不信这其中不会发生什么?纯友谊我只相信朵拉和那个猴!」
「有幸和贵公司总裁毕业于同一所高中和大学,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俩是一对,至于什么原因没挑明,咱们就不知道了……」
「楼上的,还能是为什么,江暮年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呗!又不想放弃喜欢的,又不想放弃联姻带来的利益!」
「呃,所以乔笙是知三当三喽,好恶心!」
网友的评论如潮,江暮年更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我与温小姐只是商业联姻,乔小姐是我多年的同学、朋友,是我单恋她,请网友们不要妄加揣测!」
他这番无脑言论彻底让网友们看不下去了。
「温施羽:难道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
第二天晚上,网友们扒出我的私人住址。
我刚要出门,一大群记者和网友涌上来。
「请问乔小姐,江暮年先生所说的您是否知情?」
我被相机的照明灯晃得刺眼,没等我回来,人群里突然有一声叫喊声。
「贱女人,去死吧!」
「阿笙!」
我只觉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将我护住,再睁眼时,是痛苦不堪的江暮年挡在我身前,他的胳膊被泼满了硫酸。
「阿笙,你没事就好。」
几个男记者将泼硫酸的那人抓住了,我赶紧要报警。
江暮年却拉住我的手腕。
「阿笙,我看她一个小姑娘家的,要不算了吧?反正我也没事。」
「没事?」我冷笑,「不抓住她怎么做实你的罪行?」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江暮年。
「阿笙,你……」
「我怎么?江暮年,我还不至于蠢到不认识她。」
我指向泼硫酸的女生。
那是江暮年赚到第一笔钱时捐助的一名大学生,曾几何时还是我出的主意。
可她不知道,她痴傻的听信了大恩人的话,将硫酸泼向我。
「江暮年,我没那么蠢。」
「你的演技,太拙劣了。」
警铃响起,围观的人一拍而散。
我作为证人去警察局做笔录,江暮年望向我的眼神是那样的平和。
可我却看出了那眼底的波涛汹涌。
江暮年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我。
所以在他莽撞发表言论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知道我最在意别人的眼光,知道我骨子里的自卑是难以掩盖的。
所以他想彻底击垮我,掰弯我的傲骨,然后让我一步步亲自走向他,臣服他。
可是万一呢,万一他这场戏没配合好,硫酸泼在我脸上呢?
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包括我在内,都只是他的战利品。江暮年参杂了利用和筹码的喜欢,恐怕我承受不起。
人心是会变的,我和他一样。
和江暮年一起摸爬滚打的这几年里,我早已不是从前的乔笙。否则十年的情谊,我怎会说忘就忘。
人有时候就是要狠心一点,江暮年,这个道理是你花了十年时间才教会我的。
在这十年的光阴里,你权衡利弊,考虑了所有,唯独这范围内少了我。
我向警察一口咬定了江暮年的罪行,并拿出我家里的监控指控他私闯民宅和强奸未遂。
看我如此坚定,丝毫没有反悔的意思。
男人的眼眶彻底红了。
他咬牙切齿地问我:「乔笙,你真的要把我抛下吗?」
抛下?我摇了摇头。
十年长路从未同行,何谈抛下?
「江暮年,曾经的我是多么喜欢你啊,只是失望一点点攒够后我才发现,喜欢不能当饭吃。陪着你的十年里我吃了太多太多的教训,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你一错再错下去了。」
「无论是我还是温施羽,又或是其他女人,都不该是你玩弄利用的工具、战利品。」
江暮年崩溃地大哭:「阿笙,我们……还会有以后吗?我保证我会改的!」
我摆摆手,头也没回。
让我相信男人会悔过,不如让我相信母猪会上树。
自那天开始,江氏集团彻底垮掉了。
我离开后,公司里的蛀虫纷纷露了脸,集团早已内需外空,而那时的江暮年却始终执着在我和他的儿女情长里。
几个大股东争权夺势,公司分崩离析。
那个曾有我陪伴,与他一起创立的公司,在他手里彻底垮了。
警方涉入调查,江氏集团总裁江暮年被抓的消息很快被宣扬出去。
温氏又添了两把火,江暮年在业内的名声彻底完了。
我去冰岛旅游的第二天,在新闻推送消息上看到了江暮年被判三年有期徒刑的消息。
手机里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哭着恳求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我同意了。
几个月未见,男人的面部消瘦了太多。
江暮年再没了从前的桀骜不驯,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无尽的疲惫不堪。
「阿笙,你还是来了。」江暮年轻笑,「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心软的人。」
「江总,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别!」江暮年急了。
对着玻璃,我看到江暮年流出两行泪。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阿笙,对不起,是我亲手葬送了我们的情谊,不过我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求你可不可以恨的是江总,不是江暮年?」
我没应,转身出了警局。
外面阳光大好,我想,我的少年应当早已死在了那年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