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明月明月李牧邑傅亦绪赵知韵》明月李牧邑傅亦绪赵知韵

发表时间:2024-09-16 13:07
抚明月明月李牧邑傅亦绪赵知韵
佚名
短故事
主角:明月,李牧邑,傅亦绪,赵知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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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本应该是春宵一度时,他却跪坐进帷帐里,酒意熏天地捏住我的下颌。「明月,她们远不及你万分之一。」我甩开他落在下颌冰凉的手,「我不是你的明月!」明月——早已经死了。...

《抚明月明月李牧邑傅亦绪赵知韵》

第1章 1

  皇兄又纳妃了。

  但他从不让我出席他的封妃大典。

  宫内的人都在私下里传这位的眉眼生得与我极为相似。

  本应该是春宵一度时,他却跪坐进帷帐里,酒意熏天地捏住我的下颌。

  「明月,她们远不及你万分之一。」

  我甩开他落在下颌冰凉的手,「我不是你的明月!」

  明月——

  早已经死了。

  1

  这是我被李牧邑关禁足的第三个月。

  那些一重重毫无生气的宫墙将我与自由完全隔绝。

  听院里伺候我的宫女们私下谈论,说他今日又纳妃了。

  新册封的这位叫赵知韵,被封为柔妃。

  说是眉眼生得与我极为相似。

  我嗤笑着掩上窗,不过又是多了一个可怜人罢了。

  夜里,床帏微动。

  眼前多了一道带着浓烈酒气的身影。

  他低头捏住我的下颌,「明月,她还是不够像你。」

  「她们远不及你万分之一。」

  这虚情假意真叫人恶心。

  我甩开他落在下颌冰凉的手,「我不是你的明月!」

  他怕是忘了——

  「明月,早就被你害死了。」

  2

  我叫阿抚。

  是一把古琴的琴灵。

  明月,是我的挚友。

  我在琴内的寂寞时光里,都是她日日抚琴陪伴着我。

  她是少年李牧邑捡回来的一个小乞丐。

  李牧邑不知怎的特别喜爱她,想留她在身边,等长大给她一个名分。

  却被太后半路夭折了他的念想。

  明月被封为明月公主。

  从此以后,他们再无可能。

  李牧邑告诉明月,没有名分也无妨,能一辈子留在他身旁就好。

  小时的明月还不懂什么是情爱。

  只以为对李牧邑的依赖便是喜欢。

  等她初识情爱时,她已经爱上了李牧邑身旁的镇国大将军傅亦绪。

  每当傅亦绪出征,他们都会悄悄交换信物与书信。

  明月从小体弱多病,终日只能待在偌大的皇宫里,哪儿也去不了。

  所以傅亦绪每每送回来信都会特意捎上一两件新奇的玩意给她取乐。

  可惜,欢愉不过片刻,便被李牧邑斩断。

  两人的信物与书信被全然没收。

  他将傅亦绪指派去了纷乱不断的边疆杀敌。

  最后在一场以少敌多的战役中,傅亦绪终是寡不敌众,战死沙场。

  当时的明月本就是生命摇晃之际。

  在听到傅亦绪的噩耗后,气急攻心,一大口浓血吐在了古琴上。

  不治而亡。

  由于突然得到明月的血气滋养。

  多年前被重创打回琴体的我又短暂地恢复了人形。

  我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明月死后的第一天。

  李牧邑惊诧地看着从古琴内出现的和明月长得一模一样的我,神情恍惚的他一度以为是明月死而复生。

  他颤抖地抱着我,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

  「明月,不要再离开我。」

  我只当他是思念太过,但低估了他的疯魔。

  他不知从哪得到一个秘术,每到月圆之夜便用他的血辅以特殊药物来滋养我。

  让我能一直维持住人形。

  此法对我还有另一个作用。

  我的灵力仿佛被封锁住一般,再也使不出来。

  也再回不去古琴内。

  我变成了一个只是有着与明月相同相貌的普通的“人”。

  3

  他要我成为明月。

  做一个可笑又可怜的替代品。

  整日逼我模仿明月的所有言行举止。

  我受够了。

  于是趁他不注意偷跑出宫。

  我高兴地以为是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谁知这只是他故意为之。

  我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

  无论怎么逃,只要他一伸手,总能轻易捉住我。

  回去后,李牧邑倒是消停了几日。

  不再每日过来逼着我做明月生前爱做的事。

  后来才知道,他是新得了一位夏国送来的舞姬。

  这个舞姬也是颇有些手段,她才到宫里不过短短数日,却能让素来勤勉的君王不早朝。

  春日宴的时候李牧邑还特意差人在青园搭了华丽的乐府,专供这位舞姬跳舞。

  许多朝中的官员都去了,都想瞧一瞧这个让皇上破除规矩的女子。

  以往这些宴会李牧邑都极少让我出席,这一次居然破天荒主动邀我前往。

  我在凡人的书籍里学到一句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

  春日宴上,李牧邑下令让我抚琴为那位名叫鸢儿的舞姬伴奏。

  许久不见的古琴被宫女抱到我面前。

  自我现行那天后,古琴便被李牧邑强行带走。

  离开古琴,我更无法找机会恢复灵力。

  我看着鸢儿若隐若现的面纱下那和明月有着七分相似的侧脸,明白过来为何李牧邑能破例让我接触古琴。

  她更听话,不是吗。

  那我偏不如他的意「不想。」

  还未等到李牧邑开口,见鸢儿扑通一下跪在了李牧邑跟前。

  「皇上抬举奴婢了,明月公主身份尊贵,奴婢怎敢妄想能和公主殿下一起合演。」

  「无妨,鸢儿只管放心。」

  李牧邑向我投来一记威胁的眼神「明月,不可胡闹。」

  言外之意像是在说,如果我不乖乖听话,以后就别再想见到古琴。

  我把玩着手里圆润小巧的果子,慢悠悠起身「行啊。」

  既然这么想让我为你们增添兴致,那就陪你们玩一玩罢。

  走上台中,我落座在一棵梨花树下。

  琴声响起,鸢儿便随着琴声翩然起舞。

  她的舞的确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像一只美丽的蝴蝶。

  但她的小心思太多。

  我看着越来越靠近我身旁的她冷笑。

  梨树后面是不知深浅的池水。

  她应当是想用苦肉计来博取李牧邑的怜爱。

  就在她的身体要碰到我时,我故意把早就藏在袖口里的果子扔在了她的脚下。

  鸢儿的舞姿顿时乱了套,整个人在台边摇摇晃晃,好似下一瞬就要掉进水中。

  她脚腕上因身体晃动而不断叮铃响的铃铛听得我心情浮躁得很。

  我索性伸出一只脚,干脆利落地将她踢入了水中。

  省得她自己再另找机会演戏。

  台下的朝中大臣和夏国使臣皆是大惊失色。

  唯有李牧邑,隔着远远的距离,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整个青园都回荡着他带着愠意的声音「将明月公主带回清月宫禁足三个月。」

  4

  被禁足的这段时间里。

  李牧邑不让任何人和我说话。

  连平常最爱和我拉闲常的小宫女们都躲着我。

  这清月宫里静悄悄的,连一只蚊蝇的声音都听不见。

  要不是李牧邑今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怕是快以为自己要失去说话的能力了。

  他握住我打过去的手,反复摩挲,眼神坚定「你只能是明月。」

  房间的灯被点亮。

  他拿出一把匕首割破手腕,放了半碗的血。

  随后又递过来一粒丹丸,强迫我和着这碗血一起服下。

  是了,怪不得他能丢下新封的柔妃来我这里。

  原来今夜是月圆之夜。

  我该服药了。

  我也曾经傲气过,不愿服药。

  后果就是我的皮肤在一日日里迅速衰老皲裂。

  像枯老干涸的树皮。

  四肢退化无法站立行走,无感也会逐渐消失。

  没了灵力,没了古琴在身旁,我只能依靠着李牧邑每月的滋养。

  血的腥味和丹丸的苦味让我差点反胃吐出来。

  我半倚在床栏边,张开嘴想吐。

  没想还未来得及,嘴里便被李牧邑塞进了一颗蜜味的糖丸。

  甜腻的口感让我舒服了不少,但也没让我放松对李牧邑的警惕。

  他手疾眼快地捂住我的嘴,「不许吐出来。」

  「你给我吃的什么?」我嘴里含糊不清,也不知他听清楚没。

  他低头轻轻挽过我额前的碎发,罕见地勾着清浅的笑,语调神秘:「你会知道的。」

  李牧邑看起来似乎心情大好。

  也对,先是得了一个嗓音和侧脸都与明月有着七分相像的鸢儿。

  现在新封的柔妃赵知韵又有五分眉眼像明月。

  不论哪一位,都比我这个空有着一样的容貌但全然掌控不住的不伦不类的替身强。

  只要他没空来烦我,那也是极好的。

  5

  自上次月圆之夜服药后,我的脑袋突然开始变得不太清明。

  竟然偶尔会觉得自己就是明月。

  但很快又会清醒过来。

  大抵是我太想她了。

  抑或者是被李牧邑逼迫着模仿明月,自己不知不觉也带入了?

  最严重的一回是,李牧邑来清月宫与我一同用膳。

  我亲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的碗中,「哥哥,这个好吃,你尝尝。」

  话一说完我瞬间清醒了过来,银筷早已被我不住颤抖的手抖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惊恐地望向李牧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月圆之夜那天,你究竟给我吃的什么?」

  「明月,就是一粒普通的蜜丸而已啊。」他侧首看着我,眼眸中带着散漫。

  我不信。

  两步上前掐住他的脖颈,纤长尖锐的指甲一点点陷入他颈内的血脉,「把解药给我!」

  「没有解药。」

  他的眸光落在我的脸上,眼底冷漠。

  有一丝红慢慢从我指间溢出,可他却毫不在意地挺直脖颈,示意我可以再用力些。

  此时我多想直接拧断他的脖子,这样我便能自由了。

  但我没忽略掉暗处的影卫。

  恐怕在我还没用力时,弯刀就已架到了脖子上。

  李牧邑也不是个傻子,他清楚我只是个替身和他发疯时的消遣,而非他疼到骨髓里的明月。

  最大的用处也无非这张脸。

  我不能死在这里。

  好不容易化形,摆脱了孤寂漫长的修炼。

  我还没见过飘飞的大雪,没见过神秘的海域。

  还有明月提起过一直想去却到死都没能去的边疆。

  她听傅亦绪说,那里民风淳朴,没有规矩束缚。

  我得留着命离开这里。

  替她去看看。

  6

  我又被李牧邑关起来了。

  他说我太不乖,太不像他的明月。

  他要一点,一点,磨平我的利爪。

  这次我连寝房门都出不去,院里的宫女和侍从也全部被遣走。

  我看着牢牢紧闭的房门,感觉也像极了那高高厚厚的宫墙。

  压得我越来越近,喘不过气。

  好在这个屋里,除了我还有李牧邑留下的一个影卫。

  也能解解闷。

  「你叫什么名字?」

  我并不知道影卫藏身在哪里,但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然而等待我的是无人回应的寂静。

  我假装不在意地往房梁上扔了一块芙蓉糕。

  一阵风拂过,芙蓉糕在阴影里不见踪迹。

  还不算完全无趣。

  夜晚的清月宫,四处掌灯,幽静的窗外传来沙沙的声响。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落在窗沿上。

  我倒在榻上逐渐陷入昏睡。

  雨势渐大,风声鹤唳。

  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我成为明月,李牧邑偷偷带我出宫去了灯会。

  他一改平日里偏执疯癫的模样,开心地牵着我游走在人潮涌动的街上。

  路过一处卖花钿的小铺。

  「这位爷,给您家夫人买枚花钿吧。」

  摊贩殷勤地拿出各式各样的花钿,「这些都是都城时下最受高门贵女们追捧的样式了,您家夫人妆上一定好看。」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笑容明朗的李牧邑。

  他小心翼翼地将花钿贴于我的额心。

  他说:「我的明月,真好看。」

  街上的尽头有一个武器铺子。

  我挑选了精致又小巧锋利的袖箭送给李牧邑。

  「哥哥是征战沙场的君王,愿这袖箭能助你杀敌防身。」

  梦境变得朦胧,恍惚间我嗅到一缕龙鳞香。

  意识从梦境中渐渐脱离清晰起来。

  我是在李牧邑的怀里醒来的。

  梦醒的瞬间,他的右脸多了一个我扇的掌印。

  「你真卑鄙。」

  那个蜜丸的药效竟如此强烈,不论梦里和现实都在侵蚀我的意志。

  「卑鄙?那又怎样?」

  李牧邑冰凉的唇贴近我的耳廓,「逛灯会时,你可比现在乖顺。」

  灯会?

  难道这一切不是梦?

  我慌张地推开李牧邑,走到镜子前,不敢置信地看着镜中贴着花钿的脸。

  我重重瘫坐在地,颤抖着张开嘴,声嘶力竭。

  铺天盖地的痛苦将我整个席卷。

  可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为何是我?

  为何我无法做自己,要被冠以别人之姓名?

  众人皆知明月,可谁人晓我阿抚。

  恨意爬满了我的心口。

  「李牧邑,你听清楚。」

  「我叫阿抚。」

  我拿着匕首狠狠刺进他的胸口。

  「明月,心脏在这里。」

  李牧邑用手指着伤口左上方的位置。

  「你错失这次机会,以后可就要乖乖听话了。」

  7

  明月公主的封号被李牧邑废除。

  清月宫也变得越发冷清。

  这次的月圆之夜他没再来送药。

  大概是要放任我在清月宫里自生自灭。

  夜越来越深,我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手臂皮肤在慢慢衰老。

  接下来便是四肢退化和五感皆失。

  日子过得无趣得紧。

  好在还有留下的那个影卫陪我解闷。

  这段时间以来,我提的不太无理的要求他都能满足。

  「听说柔妃那里有上好的屠苏酒,尝尝?」

  我舔着裂皮的嘴唇,对着房梁眼神哀求。

  又是一阵风过,拂起我额前的碎发。

  影卫出去了。

  这个影卫,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但我寥寥一生,不记得另外有结识谁。

  影卫偷酒还没回来。

  我却等来了一位稀客。

  鸢儿姑娘。

  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好不威风。

  她还未封任何位份,但就凭她的受宠程度,和柔妃的地位也是不相上下。

  「明月公主。」

  「不,应该是小乞丐才对。」

  鸢儿玩弄着头上的钗环。

  「我当是只了不起的金凤凰呢,原来是只臭麻雀。」

  她向身后使了个眼色。

  就见后面几个身形粗壮的丫鬟,抬了一缸水进来。

  我了然于心。

  这是来报上次踢她进水里的仇。

  若是身体没有异样的时候我还能反抗几分。

  可现下我的手脚已不怎么听使唤了。

  「鸢儿姑娘何必大费周折送如此大礼。」

  但愿能拖到影卫回来。

  他是李牧邑特意留下护我周全的。

  谁知鸢儿不按正常人路子。

  根本不接我的茬。

  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命人将我的半个身子按进水缸。

  窒息扑面而来,冰冷的水刺痛着我干裂的肌肤。

  不知过了多久。

  在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我好像听见门外传来李牧邑震怒的声音:

  「住手!」

  李牧邑踹开按着我的丫鬟,一把捞起我。

  满眼慌张。

  「谁给你们的狗胆!」

  众人惊慌下跪。

  「皇上,妾只是想吓吓她。」

  「谁让她上次将我踢进水里,她不过是个乞丐,也敢这样戏弄我。」

  鸢儿哭得梨花带雨,想上前拉他的手,不料却被这个她百般讨好的男人掐住喉咙。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李牧邑眼底猩红,掐住鸢儿的手越来越用力。

  鸢儿脸上带着眼泪与惊恐,嘴无声地一张一合。

  仿佛是在求他饶命。

  而这个与她无数次欢好于床榻的男人,毫无怜惜之意。

  直至鸢儿的气息彻底落了,李牧邑才十分嫌恶地丢开。

  鸢儿死了。

  我看着她的痕迹被宫女迅速清理干净。

  「你刚刚杀死了一个还算真心爱你的人。」

  再受宠又怎样,不过都是替身罢了。

  李牧邑俯身站在窗前。

  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明月。」

  「我要立你为后。」


第2章 2

  8

  李牧邑彻底疯了。

  难怪他突然废去明月的封号。

  没有了桎梏,他自然好办得多。

  「疯子。」

  「明月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她死了你还要这样糟蹋她的名声!」

  我攥紧拳头,又恨又气。

  「谁敢议论,我便杀谁。」

  月光下,他寒冷的目光里带着疯狂的偏执。

  自那天后,李牧邑似乎忙碌起来。

  连送药都是派下面的人送到清月宫。

  我挥手打落小太监手里的碗。

  「你回去告诉李牧邑,想立我为后,除非我死。」

  小太监捡起地上的碎碗恭敬告退。

  第二日,又是这个小太监送药。

  和他一起的,还有带着满身怒意的李牧邑。

  他接过药碗,粗鲁地掰开我的嘴,想把血药灌进去。

  我趁机狠狠咬住他的手指。

  他吃痛地松动了下掐住我的手。

  药碗在一瞬间被我摔碎,红褐色的血药流出来,顺着地面漫开。

  像一株嗜血的毒花。

  李牧邑带血的手倏地扣住我的脖颈。

  「看来你的利爪还需要再磨一磨。」

  我迎着他的目光,淬了他一脸口水。

  「还有什么恶心的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我已经没什么不能失去的。

  但凡他想从我这里得到的。

  我都要毁掉。

  李牧邑的报复来得比我预计中快。

  准确来说是对我的驯化。

  他给我服了一种药。

  能让人在极寒和极热环境身临其境的药。

  每三个时辰轮换一次。

  我身上已经干裂开的皮肤被突来得及寒冰凝结霜。

  寒气直逼我的五脏六腑。

  双眼也只能勉强视物。

  影卫终于拿来了偷来的屠苏酒。

  这屠苏酒果真香啊。

  我哆嗦指着自己被冻住的双唇。

  只是可惜我现在喝不了了。

  「阿抚。」

  影卫摘下了面具,站在明亮的月光下。

  那是一张布满恐怖伤痕的脸,脸上无一处完好的皮肤。

  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里熠熠发亮。

  他是现在这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叫我阿抚的人。

  我欣喜地问他:「你是谁?」

  「我是傅亦绪。」

  明月还在世的时候,他常常来寻她。

  一人抚琴,一人吹箫。

  美好得似画中人。

  难怪,我看他那么熟悉。

  他告诉我,当年是李牧邑设计害他。

  索性将计就计假死。

  本想回都城带明月远走高飞,返回路上却得到明月去世的密报。

  但都城没有丝毫消息传出。

  他觉得蹊跷。

  于是毁掉自己的脸,毒沙嗓子,混进影卫里,才知道有我的存在。

  「我会救你出去。」

  他重新戴上面具,「柔妃是自己人,你可以信任她。」

  9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傅亦绪身形一跃,带着屠苏酒消失在阴影里。

  李牧邑扔过来一瓶解药。

  「想通了就服下。」

  三个时辰已过,体内的寒气立马被热气取代。

  气血翻涌。

  我擦掉喷流出的鼻血。

  「做梦。」

  李牧邑真小气。

  他不禁差点捏断我的脖子,还带走了解药。

  极寒与极热在我身体轮换了无数次。

  先头我还能掐算时间。

  后来我已记不清是第几次。

  太长时间没有服用血药,我的五感四肢也在慢慢退化。

  我蜷缩在床榻上,双耳早已听不见声音,连痛感都几乎快麻木。

  我只能看到极寒与极热带来的我身体恶劣的变化,却逐渐感受不到疼痛。

  宫女送制好的凤袍过来时,我的皮肤正被极热炙烤。

  我手臂翻裂的红肉,吓得她差点把手里捧着的凤袍掉在地上。

  没来得及看她后续的反应,我便昏了过去。

  浑浑噩噩中,有带着血腥味的东西灌进了我嘴里。

  我睁开眼,是李牧邑。

  他给我服了解药。

  极寒和极热退去,因着血药的滋养我身子的不适和异状也开始消失。

  但我感觉自己更虚弱了。

  「李牧邑。」

  他低头看向我。

  「我真后悔。」

  「真后悔救过你。」

  他的双眼倏地放大,带着震惊与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我一字一句:

  「十年前,你被追杀。」

  「你就该死在十年前的荒郊野岭里。」

  听到这话,他一把攥住我的肩膀,攥得我生疼。

  「你撒谎!」

  我扯出怀里的半枚玉佩扔在地上。

  要不是当年他拿这玉佩诱惑我,我又如何肯救他。

  看到玉佩,他下意识收回了手。

  失了神一般怔愣在那里。

  他缓缓捡起地上的玉佩,神情复杂地从怀里拿出另外半枚玉佩。

  紧握着另外半枚玉佩的指节已经有些泛白。

  他看我的眼神绝望而惶恐,脱力般慢慢地跪在我脚边,声音带着喑哑的颤抖:

  「那为何。」

  「你和明月长得一模一样?」

  我轻笑出声:

  「因为。」

  「那张脸是我送给她的啊。」

  10

  十年前,我刚学会化形。

  但还不怎么熟练,灵力也不大精进。

  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琴灵,受不了淡忘谷老头的唠叨才偷偷溜出来。

  老头曾说我如果出谷会有一场劫数。

  我不信命。

  偏要来这人间走一遭。

  刚到都城近郊,就遇到了被追杀的少年李牧邑。

  当时他身边的侍卫已所剩无几。

  他的伤好像很重,浑身都是血迹。

  我刚出谷,本不想趟这趟浑水。

  扭头正准备走时,被一块小石头扔到了头上。

  我吃痛回过头,少年李牧邑虚弱地举着这枚成色极好的玉佩。

  「救我...」

  「这枚玉佩...给你的谢礼...」

  我双眼放光,答应下来。

  追杀他的人身手都十分了得,人数又众多。

  纵使我有灵力也很是吃不消。

  甚至还负了不轻的伤。

  万幸的是救走了他。

  我背着昏死过去的他,一瘸一拐走出死人堆。

  把他丢在了都城一处客栈里。

  掌柜问我要银钱,我没有。

  他不怀好意地盯着我悬挂的玉佩。

  我只好心痛地掰碎玉佩,分了一半给掌柜。

  出了客栈,我又遇见一个被欺负的小乞丐。

  她瘦瘦小小的,在一群乞丐里格外起眼。

  我瘸着脚用棍子赶走欺负她的乞丐。

  她说她叫明月。

  原本和哥哥相依为命,在这都城虽然过着乞讨的生活,但也算安逸。

  可天不遂人愿。

  他哥哥前不久患疾去世,剩下明月独自一人。

  导致总是受其他乞丐欺负。

  我看不得可怜的人,返回客栈从李牧邑身上扒了些值钱的东西。

  给明月置办了一套衣裳,买了许多吃的。

  她啃着馒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抚。」

  「阿抚,你真好看。」

  她小心地摸着我的脸。

  我将她带到水边,指着水里的倒影。

  「喜欢吗?」

  「喜欢。」她说。

  「那送给你啦。」

  我送了明月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这是禁术,我会受到天道的反噬。

  我用最后的灵力在她身上施了法,以防她再被别人欺负。

  我把古琴交到她手里。

  「我要睡很长很长的觉,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它呀。」

  我进入了沉睡。

  救李牧邑和帮助明月让我灵力和根基大损。

  唯有在古琴里我才能重新恢复并化形。

  五年后,我在古琴中从沉睡中醒来。

  那时的明月已经是明月公主。

  真好,这样便不会再有人欺负她了。

  11

  李牧邑怔怔凝视着我,神色痛苦。

  「原来一直都是你。」

  他颤抖地伸出手,想抚上我的脸。

  被我不着痕迹地避开。

  他扳过我的身子,讨好似的:「要如何做,你才肯原谅我。」

  我呆呆地望着不远处高高架着的凤袍。

  「放我离开。」

  这座城关了我太久。

  我无时无刻不想逃离。

  「不!」

  他又似发了疯一般,紧紧将我揽入怀中。

  「阿抚,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不是不知晓我不愿困在这皇宫。

  只是但凡他想得到的,他怎肯轻易放手。

  他迷恋地摩挲着我的脸颊。

  「十日后我们成亲,好不好。」

  十日,足够了。

  傅亦绪的计划应该也快完成了。

  我淡淡嗯了一声。

  先拖住他,才有时机逃跑。

  李牧邑满心欢喜地开始准备成婚的琐事。

  不论多小的事务他都亲力亲为。

  期间,傅亦绪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柔妃趁李牧邑近来忙碌,偷出了血药还有蜜丸的解药。

  男人嘴里当真没有半分实话。

  他有解药却不肯给我,想将我永永远远囚禁在他身边。

  我服下解药,却还是感受不到灵力涌动,身子依然虚弱。

  罢了,有古琴在,还可以重新修炼。

  只要能逃离李牧邑。

  什么结果都是最好的结果。

  12

  成亲的日子临近。

  傅亦绪挖的密道也差不多成了。

  密道直通北城门,那里偏僻守卫又少。

  傅亦绪和往日的部下能轻松拿下。

  成功将近,我这几日乖巧得紧,不再和李牧邑剑拔弩张,他的要求我都逐个应允。

  月光下他抱着我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动情地亲吻我的额头。

  「阿抚。」

  「明日你就是我的妻子。」

  天光微亮,我便被宫女们伺候着洗漱梳妆。

  大红的凤袍和龙凤烛,在我看来,只觉得刺眼。

  百官恭贺,宦官宣旨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

  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红锦缎从清月宫铺到了勤和殿。

  李牧邑一袭红色龙袍,衬得他愈发俊逸。

  他牵过我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勤和殿最高处。

  「阿抚,这是我们的天下。」

  礼成。

  送入洞房。

  天色渐晚。

  我拿出傅亦绪给的迷药投进桌上的一杯合卺酒里。

  这个迷药药性极大,能使人昏睡几天几夜。

  等李牧邑醒来,我们早已不见踪影。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李牧邑带着满身酒气进来,脸色微醺。

  我哄着他喝合卺酒。

  「先喝合卺酒,寓意和和美美,长长久久。」

  他本推拒,听见后面半句竟爽快饮下。

  眼神明亮。

  「只要阿抚说的。」

  「我都信。」

  随后重重倒在床榻。

  我凑到他脸前喊了几声,直至确定他彻底昏迷过去才舒了口气。

  我抱起案上的古琴,等待傅亦绪。

  傅亦绪解决了门外的侍卫,进来和我会合。

  「快走吧。」

  「好。」

  头上沉重的凤冠被我一把扔掉,珠玉溅落满地。

  密道内聚集了傅亦绪的人。

  还有柔妃,赵知韵。

  她的眉眼的确和我很相似。

  但看起来总有一丝奇怪。

  赵知韵心知我的疑惑,道:「这是易容术。」

  调制特殊药水才能溶解。

  她是傅亦绪在边疆打仗时救下的。

  甘愿为了他潜伏在李牧邑身边。

  又是位痴情人。

  「时间不多了,先走吧。」

  我拉着她的手,她却定定地站在原地。

  「我不走了,李牧邑没有那么简单。」

  「这里需要有人给你们留一条后路。」

  她淡淡微笑,看着身旁的傅亦绪。

  「傅大哥,保重。」

  「保重...」

  傅亦绪双手抱拳,眼底不忍。

  告别赵知韵,我们很快走到密道尽头。

  出去就是北城门。

  我回头看向身后漆黑的密道。

  终于,要离开了。

  13

  北城门的守卫果真稀少。

  傅亦绪带着手下上城门,欲解决守卫。

  谁知这时,周围突然纷纷亮起火光。

  城门四周的火全部被点亮。

  后面的高楼上,站着一抹红色如鬼魅的身影。

  李牧邑身后带着众多侍卫,全都蓄箭待发。

  他邪魅慵懒的声音从高楼上传来。

  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阿抚,回来。」

  回去?

  不可能。

  「李牧邑,放过我,也放过你。」

  窒息的皇宫,病态的爱。

  都困了我太久。

  傅亦绪摘下面具,眼里流露着恨不得将李牧邑剥皮抽筋的恨意。

  恨他拆散自己和明月,恨他设计杀害自己这个曾经的好兄弟。

  「李牧邑。」

  「今日便是我死在这里,也要将阿抚送出这都城!」

  火光映得李牧邑阴诡得厉害。

  「哦?」

  「当初你没能带走明月,如今更带不走阿抚。」

  他的目光幽幽落在我脸上。

  「你确定要和他走?」

  我没回应他,但面容坚定。

  高楼上回荡着他阴恻恻的笑。

  「除了皇后,其余人就地射杀!」

  一声令下,箭矢如流雨射来。

  傅亦绪的手下有的初始还能抵挡,后面渐渐被一个个射杀在城门下。

  我催促着傅亦绪,让他先走。

  可他却十分坚定。

  「要走一起走。」

  我们被逼到了城门角落。

  守卫早就被解决,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心下一动。

  然而,我还未走到城门前,就听到傅亦绪中箭的声音。

  他痛苦地捂住中箭的伤口,对着我喊道:

  「阿抚!别回头!往前走!」

  前面是自由,后面是情义。

  我大步跑回傅亦绪的身边,待看到他身上的箭时,我无力地惊坐在地。

  那是支精巧锋利的袖箭。

  正是我送给李牧邑的箭。

  那支用它杀尽敌人的箭,此刻正刺在曾经的镇国大将军胸口里。

  傅亦绪的伤口冒着黑色的血。

  这支箭被淬了剧毒。

  他的嘴里也开始流出黑色的淤血。

  一滴一滴。

  落在了古琴上。

  滴进我的眼里。

  他颤抖地从怀里拿出两个刻得惟妙惟肖的木头娃娃。

  一个像他,一个像明月。

  「逃.出去.帮我...埋.在.边疆的土地.里」

  「明月...喜欢那里...」

  说完,他便一口黑血吐在了古琴上。

  手无力地垂下,再也抬不起来。

  他如明月一般。

  死在了古琴边。

  我紧握双拳,用力到指甲嵌入肉里。

  心底的憎恨与厌恶如滚滚狂潮,将我席卷。

  古琴因为血轻微起了反应,我张开手,双手起势。

  体内的灵力从无到汹涌。

  疯狂抖动的古琴悬空绕在我四周。

  因着我的根基已受损,灵力只能维持半盏茶的时间。

  半盏茶。

  杀人,足够了。

  飞过来的箭被我挥手射回那些侍卫身上。

  无数的侍卫跟蚂蚁一样,杀不完,死不尽。

  李牧邑的身前,倒了一批,紧接着又来新的一批。

  他就那样直直地站立在高楼上。

  仿佛我不是去杀他。

  灵力大开,终于震倒了李牧邑面前的护卫。

  我握着傅亦绪的断剑,狠狠地刺进了他心脏的位置。

  「你说的,心脏在这里。」

  他用手握着剑身,将断剑又往里带入一分。

  他动了动唇,带着几分苦涩。

  「我死了,你也会这样难过吗?」

  我感受到灵力的消逝,用最后一丝力一掌打向他。

  「你早该死在那片死人堆里。」

  李牧邑浑身是血地倒在急忙赶来的侍卫身上。

  灵力彻底消散的我被侍卫抓起来压入了地牢。

  14

  地牢里半分光亮也没有。

  其他犯人被鞭打哀嚎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望着黑漆漆的牢顶发呆。

  不知李牧邑死了没有。

  四处哀嚎的声音里夹杂着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是赵知韵。

  她带来了一个我不想听的坏消息。

  李牧邑还没死。

  宫里的神医吊着他半条命,不过也是在将死边缘。

  「你快些与我换下衣裳。」

  赵知韵慌张地解开我的衣衫。

  我不解地看着她,「为何?」

  「你不属于这里,若你不走,傅大哥他们便白死了。」

  她眼里含着泪,快速与我交换好了衣裳。

  「外面有人接应你。」

  「那你呢?」

  「我在宫中这么久,自有脱身的法子。」

  她微笑握住我的手,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好好活下去。」

  我抱着古琴将信将疑逃出地牢。

  外面果真有人接应。

  我跟着他们顺利出了宫。

  宫外的气息。

  真好。

  突然,皇宫里漫出通天火光。

  整个都城被这火光照得似白日一样。

  那是地牢的方向。

  是赵知韵!

  她骗我!

  根本没有什么脱身的法子。

  她是替我去死,借此来瞒天过海。

  我哭着挣扎着往回跑,却被人一掌打晕过去。

  15

  我醒来时,是在一个前往边疆的商队里。

  听商队的妇人们谈论起都城的事。

  皇宫的地牢走水,据说那个刺杀皇帝的皇后还关在地牢里。

  皇帝伤口还流着血,不顾百官劝阻就跑进火海去寻皇后。

  结果再也没有出来。

  在旁一直没说话的老者摇着头。

  「这都城要变天了。」

  商队又行走了数月。

  身边的妇人说这里便是边疆一隅了。

  我向商队的人告辞,独自走进一座村落。

  村子的人十分热情。

  我最常听到的话便是:

  「阿韵!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村子里有一个僻静美丽的山谷。

  我将那对木头娃娃立了木碑埋在山谷里。

  明月和傅亦绪,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躺在木碑旁。

  隐约有一束光打在了脸上。

  抬眼看去,是日出。

  太阳从云层中缓缓升起。

  驱散开山谷的黑夜。

  我用手触摸着洒落下的阳光。

  边疆的太阳。

  真暖和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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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明月明月李牧邑傅亦绪赵知韵
抚明月明月李牧邑傅亦绪赵知韵
佚名
短故事
主角:明月,李牧邑,傅亦绪,赵知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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