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扫把星,到哪儿哪儿就会倒霉。家道中落后,爹娘将我卖去通判府当丫鬟,接着通判就被贬了。然后我被转卖到一户富商家里,富商也变成了穷光蛋。...
第1章
我是一个扫把星,到哪儿哪儿就会倒霉。
家道中落后,爹娘将我卖去通判府当丫鬟,接着通判就被贬了。
然后我被转卖到一户富商家里,富商也变成了穷光蛋。
后来,人市被一把火烧了。
人牙子把卖身钱还给我;“你自己走,成吗?”
1
我一把接过钱,笑得灿烂:“当然没问题。”
我拿着这些钱去集市买了一套新衣服,又到附近的酒楼大吃一顿。
一吊钱只剩下两个铜板。
酒楼老板也是个好心人,苦口婆心劝我:“姑娘现在这世道不安稳,钱还是省点花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万一明天就没了命,留着这些钱还有什么用。”
我轻轻一笑,将最后两枚铜板买了一碗酒。
苦日子我过够了,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让自己受苦。
我穿着新买的衣裳,吃饱喝足在街上闲逛。
一辆华丽富贵的马车从我旁边疾驰而去,后面乌泱泱跟着十几个侍卫。
凉风掀起墨绿色金丝丝绸所织的帘子,露出里面那人精致凌厉的侧脸,以及搭在窗边骨节分明,犹如白玉的指尖。
我呼吸停了一秒,问旁边卖糖葫芦的婶子:“这是谁?”
婶子一副“你连他都不认识的表情”,低声附耳说:“这位是当朝首辅,佞臣谢邢。”
说完她就匆匆离开了。
谢邢?
“原来是你啊。”我低低笑出了声。
当年就是他的一封文书害我家被贬,最后没落,我也因此像个货物一样被人到处转卖。
我对那群缺钱就把我卖了的家人没有感情,我只在乎我自己。
但谢邢,让我颠簸流离看人脸色活了数年。
如果今天没见到他,可能我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小庄子闲渡一生。
但现在,我想做点什么。
我心里突然有个疯狂的想法。
我看着他的马车停在了我刚刚离开的酒楼处。
卷帘微掀,一袭殷红衣角探了出来。
我突然将自己的头发抓乱,毫不在意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然后将身后卖猪肉的摊子用力一推,跌跌撞撞向马车奔去!
“你干什么!娘的给老子站住!”屠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戾气横生地追来。
“干什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侍卫想将我拦住,被我灵活地躲开了。
我跪在地上,盯着眼前殷红色绣着鎏金暗纹衣角,哭得梨花带雨:“大人救救小女子,这屠户想强抢民女!”
“我呸!分明是你掀了我的摊子!”
“我只是一介女子,如何有力气掀你那千斤重的摊子。”
我含着哭腔,一下又一下地磕头:“求大人救救我。”
嘶——这地真硬,头都要磕破了。
我这样一个柔弱可怜的女子跪在谢邢面前,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我低头撇撇嘴准备放弃时,头顶传来一道薄凉的声音:“抬头。”
我迅速切换表情,眼里闪着泪光,满怀希冀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男人一身绯色官服,皮肤冷白,一双凤眼狭长无情,让人想到冰冷阴郁的毒蛇。
他的手腕挂着一串赤色佛珠,明明是佛珠却有一股杀伐的邪气。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指尖一点点滑向我的脖颈:“你有何事?”
我的脖子掌握在他的手里,感受到他的力度一点点加大,我难受地憋出一句:“那屠户强抢民女,求大人为我做主。”
“骗人。”谢邢轻笑。
手上的力度一下收紧,我张着嘴难以呼吸。
“是民……民女想引起大人的注、注意……”我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脸涨得通红已经到了极限。
那只带着赤色佛珠的手终于松开。
谢邢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了手,饶有兴味:“行,那你便跟我回去。”
身边侍卫会意,扔了一锭银子给那屠户,接着把我从地上捞起来。
我盯着他进入酒楼的背影,泪水早已不见,眼里只剩下冷淡。
谢邢,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跪在我的脚下,狠狠掐住你的脖子。
再将我这些年所受的,都还给你。
2
跟着谢邢回了府邸,我才知道为什么他会带我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回去。
皇帝想给他赐婚,是他政敌的女儿。
说白了就是皇帝对他也不放心,想通过别的方法削减他的羽翼。
谢邢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上,抬手挑起我的下巴:
“你是我早年战乱流落在外的表妹,我与你从小便订下婚约。”
“如今你被我寻回来,这婚姻自然是不能弃的。”
谢邢歪头笑了笑:“明白了吗,‘表妹’?”
我低眉顺眼:“明白了。”
可以啊,今日你送我首辅之妻的位置,来日我定让你死得痛快点。
就这样,当朝首辅出其不意地成婚了,和他的“表妹”。
在婚宴上,我还见到一位老熟人。
——那位第一个买我的通判。
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居然混到了从四品的位置。
我冷眼看他挺着肥大的肚子对旁边的侍女动手动脚。
熟悉吗?
仿佛有个声音在我耳边低语。
【曾经他就是这么对你的。】
我好像听见自己淡淡说:【是的,所以我故意将他贪污赈灾钱的证据泄露出去,让他被贬。】
【第二个富商想纳我做妾,我查到他名下的酒楼以老鼠肉代替猪肉,将此事告知常来这里吃饭的官家公子,于是他的酒楼倒闭了。】
【我拿着从富商家里偷来的钱引诱了一帮亡命之徒,人市也被烧了个干净。】
所有想要占有我,会让我不快乐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扫把星的称号也就是这么来的。
如今居然再次让我遇见他……
我微不可察地笑了。
成婚后谢邢就没有再找过我,不过还是派了侍女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也不急,静静等候着时机。
时不时将侍女支走为我的计划布置一些东西。
我找人打听到了李严,原通判,也就是现在的从四品官员,他每周一三五都会去一趟万花楼。
我选了一个他出来的日子,去了万花楼附近的一个酒楼。
已经入了冬,吃完饭天上下了小雪。
“紫衣,你去将我的狐裘和手炉取来。”我轻声道。
紫衣就是监视我的侍女,闻言犹豫道:“可是……”
“去吧,我身子不好,畏寒。”
“是……”
紫衣匆匆离开,我拿椅子抵住门,卸下周身繁复的饰品,脱掉厚重的外衣,从酒楼的窗户一跃而下!
听打探的人说李严近期喜欢去万柳姑娘的房。
我又顺着万花楼外壁爬上了二楼,找到门前挂着个柳条牌子的房间。
得亏当时被卖后总想着逃跑,虽然没成功,但总归是练出了不错的身手。
我直径推开门。
李严衣衫不整地趴在地上,脸色涨红神志不清,看上去像一只待宰的肥猪。
万柳站在他旁边,看到我欣喜地迎上前:“我按你说的将他迷晕了。”
她小心翼翼问:“你答应我的,还做数吧?”
外面传来姑娘们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
我仔细关上门,愉悦地笑:“当然,接你的马车就在柳巷第一条岔路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恭喜你,自由了。”
万柳看着我,笑了,也哭了。
泪水弄花了她的妆容,这在平日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这是她最大胆的一次,也是她离自由最近的一次。
“那其他的姑娘们呢?她们也能自由吗?”
我摆摆手:“死了个朝廷命官,这万花楼肯定是开不下去了,里面的姑娘大概率会被流放。”
“不过我想,再怎么样也比在这里雌伏在男人的身下强。”
她没有漏掉我一闪而过的“死个朝廷命官”。
万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强忍泪水:“谢谢。”
接着从窗户翻了出去。
她穿着灰扑扑的便衣,就像一粒尘埃掉入这烟花柳巷之中,很快便不见踪影。
当个尘埃有什么不好呢。
至少从现在起,再也没有人能找到她。
她自由了。
3
我的视线重新回到李严身上,伸脚踢了他两下。
还想再踢,不过嫌脏也就作罢了。
他哼唧两下,口齿不清道:“谁、谁啊……”
我从床下拿出万柳留给我的棍子,掂量两下,压住李严的脖子。
“睁眼,看我。”
李严没法呼吸,在死亡的威胁下挣脱了药性,清醒过来。
但他的手脚还是不能动弹。
他看到我的脸,如遭雷劈,嘴唇哆嗦着:“你、你是……”
我笑得像朵花:“认出我啦?”
“不不不认识!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看到了我想要的反应,我满足地用汗巾堵住他的嘴。
“没事,现在认识了。”
我高高举起棍子,带动急峻的风声,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砸下!
“我是送你上路的人!”
一声巨响,殷红的血慢慢渗了出来,李严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我扔下棍子,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
刚才的巨响引起了万花楼其他人的注意,没走多久便听到一声尖叫,接着整个万花楼都混乱了起来。
顺着原路回了酒楼,紫衣已经在门口唤我。
“夫人,夫人?”
我迅速穿上外衣戴上饰品,将门口的椅子移开。
门外紫衣已经起了疑心:“夫人我进来了!”
我猛地拉开门。
接着虚弱地向紫衣踉跄半步。
“刚刚听到街上有嘈乱的声音,我怕出事就把门锁上了。”
“没想到在等你的时候身体不支,竟冻晕了过去。”
紫衣摸了下我的手确实是冰得吓人,这才脸色稍霁。
“方才万花楼好像死人了,混乱正是因此,夫人不必惊慌。”
听到死人,我一脸害怕地“嗯”了声,心里暗笑。
没想到凶手就在你面前吧。
我只穿了一件单衣去杀他,这冰天雪地的手脚能不冰冷吗。
紫衣给我披上狐裘,我捂着手炉驱散指尖的寒意,坐上马车回府。
一路上我有些奇怪,谢府怎么今天一个侍卫都没有?
马车停下,紫衣走得慢吞吞的,大门也没人守着,我只好自己伸手推开了大门。
“你们这是……干什么?”
门后竟乌泱泱的聚集了一众人,全是路上不见的谢府侍卫。
最前方的男人静立在雪中,披着黑金色狐裘,胸前绣着仙鹤祥纹,漫不经心地拨动腕间赤色佛珠。
——是谢邢。
他轻轻抬眼,狭长的风眼弯起,眸间却没有一丝笑意,像一条毒蛇让人遍体生寒:
“娘子去哪了,脸色这么白……”
“不会是……杀人了吧。”
第2章
5
我几乎是瞬间调理好表情,掩唇皱眉轻咳:“大人在说什么?”
谢邢缓缓走到我面前:“李严死了。”
他唇角勾出一抹笑:“恰好今天娘子就在附近吃饭,未免有些巧了。”
“在附近吃饭的人很多,大人何必在这怀疑我。”
“不一样啊。”谢邢亲昵地抚摸我的脸庞,“你最聪明,有能耐,不是吗?”
我闻到他袖口腕间散发的幽幽檀木香,垂眼:“大人谬赞了,此事与我无关。”
“撒谎。”
我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再一次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掐脖子!
“你为什么就是不乖呢,总想着骗我。”谢邢带着点感叹的语气,“我见你婚宴上表情不对,便去查了李严。”
他似笑非笑:“结果发现,两年前他遭贬正是因为娘子。”
他说这话时手丝毫没从我脖颈上拿开,四周的侍卫也打消了我反击的念头。
这次如果不能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可能就真的要被掐死了。
我顿了顿,忽然笑了:“大人不该开心吗?”
“一个杀了朝廷命官的凶手在我的府上,我怎能开心?”谢邢一点点收紧了手。
“可那李严是将军一派的人,平日最爱给大人使绊子。”我抬眼,轻描淡写,“死了不好吗。”
“大人,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查到人是我杀的。”
我颤颤伸出手,搭在他掐我的那只胳膊上。
“杀他可以,杀别人自然也可以……毕竟没有人会怀疑我一个弱女子。”我低声暗示,“不是吗?”
谢邢淡淡垂眸似是在考量,最后,还是松了手。
“我自然是相信娘子,此事不过是碰巧罢了。”
谢邢亲手将我的狐裘系紧了几分:“下雪了,小心受寒。”
他凑得很近,气息浅浅喷洒在耳边:“如果有人看到或是查到什么,娘子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就带着一众侍卫离开谢府。
谢邢这人就是这样,你对他有利他能笑靥盈盈夸你漂亮,你对他没用了他也能笑着给你一刀。
我闻着身上沾上的檀香,扯出一个冷笑。
还信佛呢,你欲念可不轻。
连一个杀人犯都敢留在府中,谢邢,你想要的可不止是坐稳首辅之位吧。
6
谢邢为了让我方便帮他做脏事,刻意在府中忽视我。
坊间不知从哪也流出首辅和他夫人不和的流言。
虽是如此,我的待遇反倒比之前好了不少。
“夫人,这是大人送来的药材,调理身子用的。”紫衣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向我报告。
我从不亏待自己,他送什么我就收什么。
“让人炖了吧。”我无力地摆摆手。
前些天他让我杀一个二品官员,我费劲心思,但那人简直怕死到了极点。
什么软甲佩剑十八侍卫层出不穷。
为了杀他差点命都没了。
昏迷了整整三日,大夫说我一直不醒差点就要被扔出谢府了。
谢邢你真行,用完就扔。
正想着,大门被人推开。
冷风灌着丝丝檀香朝我席卷而来,余光被一抹墨绿色衣角占据。
谢邢一袭墨绿镶金的长裘,头戴玉冠,修长的指尖端着一个青瓷碗,碗里蒸蒸冒着白气。
我挣扎着坐起来:“大人……”
谢邢把碗递到我嘴边:“喝掉。”
盯着碗里黑乎乎还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液体,我的脸扭曲了一下。
我还没想着怎么杀你,你就要先把我干掉了是吧。
我推辞:“这不好——”
“喝掉。”
男人声音凉薄隐隐透出危险。
我:&¥%*+^!
行,谢邢你好样的。
我接过碗一饮而尽,接着像被呛到一般,掏出手帕偷偷吐了出来。
真他爹的苦。
谢邢总算做了点人事,递给我一杯温水。
我一饮而尽。
等等,哪来的水?
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我才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谢邢你……”
我撑不住向他倒去。
谢邢抱住了我,笑得很轻:“兵不厌诈。”
我的意识还在,只是昏昏沉沉无法动弹。
我听到他说:“这只是一个让人意识昏沉,容易说真话的药,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任何损伤。”
谢邢垂眸望着怀里的我,漫不经心:“现在到我问你一些事了。”
“你这身手是从哪学的?”
“……天赋异禀,后天努力。”
“努力什么?”
“爬树。”
“……”
谢邢笑了下,更瘆人了。
像一条毒蛇,等到猎物上钩的那刻,便会毫不留情地终结它的生命
“第一次见面我就注意到,你双手虽有茧但并不厚,跪下时哭得凄惨礼数却一点没落下。”
“我猜你家曾经是为官的吧,或者是经过专业训练。”
他冰凉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你处心积虑留在我身边,连杀人的事情都在所不辞,是为了什么?”
谢邢的声音似是蛊惑:
“为了杀人,还是……杀我?”
我双眼无神:“因为……”
6
“我喜欢你。”
谢邢猛然甩开我,神色阴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那表情跟吃屎了一样。”
确认他离开的那一刻,我神情一变,哪还有半分昏沉的样子。
“故意用苦汁扰乱我的味觉,再递给我真正被下了药的水。”
“心机不错。”我淡淡嗤笑。
谢邢好像把我的话当了真,接下来几日没有再找过我一次。
还让侍女警告我:老实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肖想不可能的事。
我表面点头心里直翻白眼。
他不放心,还从外面接来了一位大夫家的嫡女。
一时间所有人都说我失宠了。
连我卧病几日也被传成了悲伤成疾。
我到无所谓,病好后该吃吃该玩玩,逛逛集市逗逗鸟,没有谢邢使唤我做事,日子好不快哉。
“夫人你没事吧。”紫衣扶了路上莫名被人撞了一下的我。
我攥紧刚刚塞到我手里的纸条,唇角勾起一抹笑:“没事。”
这不,心急的人不就赶上来了吗?
回府我遣散侍奉的下人,摊开纸条。
——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我随手将一杯茶水泼了上去,一行行字迹慢慢显形。
还挺谨慎。
我扫了一眼,大致内容就是将军府安插在谢府的密探说谢邢有谋逆之心,希望我能帮他找到。
还说反正谢邢对我也不好,还不如揭穿他,这样我还有功,可以荣华富贵后半生。
他说那位新来的嫡小姐也是他们的人,可以找她帮助。
我是皱眉看完这张纸条的。
这将军府的人怎么这么蠢。
一下子就告诉我谁是他们的人,不怕我为了讨谢邢欢心把人告发了?
啧。
不与蠢货合作是我的人生信条。
不过我还是决定去看看那位嫡小姐。
她的住处比我的差了不少,四周装饰素净,香炉里不知点了什么香,怪好闻的。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气质淡雅,简直不像一个少女。
“妹妹找我有事吗。”
我挥手将香炉熄灭,笑着凑近:“这香有问题,月遥姐姐……这么怕我啊?”
柳月遥也不慌,淡淡道:“妹妹见多识广。”
“不废话了,谈谈正事。”我拍拍手在她房间坐下,饶有兴味问,“你为什么会加入将军一派?”
谢邢就算找人也绝对只找身世清白的无党派的女儿,怎么会混进一个将军派的人。
“这好像是我的私事。”
“相互了解一下才能更好的合作啊。”我理直气壮。
柳月遥闭了闭眼,这才开口:“我曾经有个心上人,因谢邢而死。”
柳月遥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就这样,可以了吗?”
“当然可以。”我笑眯眯地完全没有介绍自己的打算。
她从枕头下翻出一个小匣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小瓶子小罐子。
“里面有腹泻、起红疹,或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你有需要的就来找我。”
“装备这么齐全。”我拿起一个白瓷药瓶仔细端详,“你没试过毒杀他吗?”
“他根本不来我这,每次用膳还有专门的人试毒,我哪有地方下手。”
“还是得靠我啊。”我直摇头叹气,接着伸手笑盈盈道,“姐姐给我点泻药吧。”
“……你要干什么?”柳月遥迟疑道。
“昨天街上有只狗冲我叫了一路,我要把泻药拌它饭里。”
“胡闹。”
话是这么说,柳月遥还是给了我几包药粉。
“这个是什么?”我指指匣子里肉色的一片东西。
“这是将军府给我的面皮,说与皮肤一般无二,可以用来遮住胎记、烧伤之类的。”
我眼睛一亮,伸出手。
“不行,这个我也没有多少。”
“好姐姐,你也知道找证据这件事现在只能靠我,面皮就给我一块吧。”
见她开始犹豫,我成热打铁:“就一小块没事的,再说谢府里我可以保护你。”
“唉,给。”
我满足地收好所有东西:“谢谢姐姐,谢邢死时我带你一起看啊。”
“如果你真找到他谋逆的证据,我会发出信号,将军府的人会接应我们。”
我笑笑不说话。
我不打算与将军府合作,但借柳月遥一份力达到我们共同的目的还是可以的。
反正横竖谢邢死了就行。
7
除了用来玩的,我还找柳月遥要了一种奇香。
沾在人身上能许久不散,被他碰过的物品也会附上气味,只是中香的人自己闻不到。
为了让谢邢染上这种香,我天天往他房间里跑。
一会送杯茶,一会研个墨。
不仅染香成功,还加深了谢邢“她喜欢我”的刻板印象。
过了十天半个月,我寻思着差不多了,便趁他沐浴时换了身便衣悄悄潜入他房间。
一进屋我被呛得不轻。
这么浓,谢邢是天天不出门吗?
我费力地在房间里嗅哪一处香味最浓。
最后锁定在了书房。
房间太小,每一处气味都很浓,但我心里有数,直奔砚台而去。
我记得我第一次研磨时,没有打招呼,谢邢的反应很大,脸黑得不行。
我看到砚台内部好像有什么,本想仔细查看,但门外渐渐传来动静。
砚台不方便藏,我便将它狠狠摔碎,拿到里面的东西没有犹豫立刻就走。
“什么人!”
一盏又一盏灯火亮起,侍卫纷纷向此处赶来。
侍卫赶到书房,见到一片狼藉,冲向大开着的窗户。
“他往南方去了!快追!”
“大人。”侍卫不敢看为首男人阴沉的脸色。
谢邢刚沐完浴,一身单薄的玄色单衣,捞过挂在墙上的玄铁弓,手臂微微发力,瞄准窗外几乎看不清的身影。
我飞快跑着,隐约听到一阵破空声,死亡的预感突然无比强烈。
我下意识偏头还是被箭矢擦伤了左肩。
嘶——
哪个畜生技术这么好。
谢邢淡淡收回手。
“大人,谢府已经全面封锁。”
“全力搜查左肩受伤之人。”
谢邢笑着一字一句道,笑意却不及眼底。
8
飞快赶回自己的房间,我将沾了血迹衣服换下泡在水里,然后钻进了被窝。
不多时房门被敲响。
我等了一会,才哑着嗓子问:“何事。”
“奉大人之命,彻查谢府可疑之人。”
“这里没有可疑的人,我已经睡下了。”我淡淡道。
“开门。”
含有命令意味的,谢邢的声音不轻不重传入我耳中。
我只得开了门,装作刚睡醒的样子。
“娘子这么早便睡了?”谢邢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准确说,是我的肩上。
“是的,大人半夜前来所为何事?”
我见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玄色里衣,外面随手披了件靛蓝梅花纹外袍,心里幸灾乐祸。
呦,东西丢了这么急啊。
“今夜有贼人盗我书房重要一物,我伤了‘他’的左肩,现在在全府搜查这个人。”
那个射箭技术好的畜生就是你啊。
谢邢忽然凑近,凤眸微抬,薄红的唇翘起:“防止府里人说我有失偏颇,劳烦娘子也让我检查一下。”
“这里……有外人……”我咬唇拒绝。
“无妨。”他似笑非笑,单手解开外袍将我盖住,然后将我衣领向左扯开!
“你干嘛!”
谢邢唇角的笑容僵住,狭长的凤眸阴晴不定。
——露出的左肩白皙光滑,哪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我红着眼,戏精附身:“大人,再怎么说我也是您的结发之妻,您却在外人面前如此羞辱我。”
谢邢眸色沉沉,半响露出一个笑容:“是我错了,娘子不要生气。”
说着上前挑起我的一缕发丝,轻轻吻了上去。
檀香味就顺势绕在我的发间,吹都吹不散。
等他走后,我“呕”了一声。
别离我这么近。
真恶心。
9
我重新拉开领子,在左肩上摸索着。
摸到细微的一点不平,顺着边缘用力一撕!
被擦伤还渗着血的肌肤露了出来。
幸好找柳月遥要了一块面皮。
我哼着曲从床底摸了一瓶药膏出来,直接挖了一大坨抹在肩上。
刚才路过柳月遥的屋子,就顺手把从书房拿到的东西扔了进去。
现在谢府全面戒备,她要是能把东西传出去算她有本事,被发现了也是她顶罪。
我预定的快马还没准备好,没做好万全的准备我是不会冒险的。
中途悄悄去柳月遥的屋子看了眼,没有人,应该是送消息去了。
我等了她三个时辰,没有看见将军府的人勇闯谢府,便回去睡了。
大概率是失败了,不然以将军府的那群小心眼定会在三个时辰内端了谢府。
第二天,柳月遥找到我,神色凝重:“证据是假的。”
我打了个哈欠:“猜到了。”
她好像有些烦躁:“到底被他藏在哪了?!”
“我又不是他娘我怎么知道。”
说完我动作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露出个笑容,“说不定他娘真的知道呢?”
我找到谢邢的奶娘,给她送了点水果:“奶娘,你能跟我讲讲谢邢小时候的事吗?我想多了解他一点。”
老人家年纪大了,望着天空想了半天:“他啊……小时候挺好的一个孩子,他娘经常带他在府里的那颗银杏树下玩。”
“不过后来他娘亲因为……死了,他就性情大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中间奶娘的声音小了下去,我没听清。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我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满意离去。
先前买的两匹快马也到了,我让人在元宵节那天牵到谢府外的小巷里等我。
元宵节时谢府的侍卫会锐减一半,排班松散,适合干大事。
那颗银杏树所在的位置我也打探过了,附近时常有两队侍卫来回看守。
不过只要速度够快还是能在换班的间隙找到一点机会的。
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我竟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元宵节,来了。
10
晚上,谢府灯影重重、欢歌笑语好不热闹。
我借口离开酒宴,脱掉一身累赘的衣裳,敏捷地避开侍卫来到银杏树下。
没有任何耽误,我在一处略微不平的土地上奋力下挖。
一个紫檀木盒出现在视线中。
我迅速打开。
——里面是一件奢华金贵到极致的龙袍。
角落还有一块四四方方自制的玉玺。
这才是我要找的,谢邢谋逆的证据。
可能太开心了,我的笑声竟把侍卫也引来了。
“什么人!”
我抱上龙袍玉玺向外奔去,笑声放肆:“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有人擅闯后院!抓住她——!!”
身后是急促的脚步和兵甲碰撞的声音,好像随时都能抓到我。
我拐进了停马的小巷,翻身上去,对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柳月遥喊:“走啊,等着被抓?”
柳月遥骑着马跟我一块在巷子里狂奔:“我发信号了,将军府的人就在南边接应……你要去哪?!”
我不管不顾地驾马向北方奔去:“进宫面圣!”
“你……疯子!”柳月遥望向南方,最后狠狠一咬牙,调头跟了上来,“驾!快点!”
身后的追兵源源不断,不能停下,停下就是死。
我一次又一次压迫马的极限。
终于,到了皇宫。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线将我和追兵隔开,他们不甘心地看过来,却不敢再前进半步。
我下马站在新皇专设给百姓伸冤察举的朝天鼓前,双手挥动棒槌狠狠地砸向鼓面。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元宵佳节,黑日鸣鼓,所谓何事?”
威严的声音从面前的千级台阶之上传来。
我震声道:
“民女要告发,首辅谢邢有谋逆之心!”
11
有龙袍和玉玺在,没有人怀疑我说的是假话。
谢邢被打入死牢。
我求皇上由我来赐死他,皇上同意了。
“你是谁?”
谢邢衣衫破损,露出的皮肉伤痕累累,他看着我,不厌其烦地问这一个问题。
“我是一地知州的女儿,因为你的一封文书,家倒人散。”
谢邢想了想,咳了口血,凤眸微弯:“所以你是来替家人报仇的?”
“我是来替自己报仇的。”我笑着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骤然用力逼他跪下。
“本来只想让你经历下我所遭受的,没想到谢首辅胆子这么大,连皇位都敢肖想。”
我笑了笑:“不过倒是给我省事了。”
我又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反复感受濒死的滋味。
门口微微骚动,我抬眸看了眼,笑靥如花:“柳姐姐也来啦,就在这里停下吧,现在是我和谢郎的独处时间。”
我拍拍他的脸,感叹道:“你看看,不止我一个人希望你死呢。”
“想想你在位这些年,除异己、进谗言、贪赃款、倒黑白……佞臣谢邢果真名不虚传。”
我歪头想了想:“这样看来,我也算为民除害了。”
谢邢发丝粘在脸上,笑得讽刺:“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既然这样。”
我将一樽鸩酒递到他唇边,淡淡道:
“罪臣谢邢,上路吧。”
12番外【男主视角】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把酒楼前那个哭泣的、鬼话连篇的女子带回去。
不管她有多像我母亲。
我父亲是当朝首辅,母亲是书香人家的女儿。
他们生活得很幸福,不久便有了我。
我在谢府中度过了最快乐的五年。
直到母亲被不学无术的太子看上。
母亲跪在老皇帝面前苦苦哀求,没有人为她说一句话。
她不愿背叛父亲,自杀了。
我当时就想,如果这种人都配当皇帝配当太子。
那我为什么不行。
我和太子是学堂同一期的学生,一次我灌醉他将他推入了湖中。
太子死了,老皇帝立了个年幼的孩子作新帝,自己宣告退位。
这是他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我很快便掌握了大权,买通老皇帝身边的太监给他下了毒。
可还不够。
朝中还有将军一派始终与我对抗。
我想,我应该再站得高一些。
计划很顺利,直到我遇见了她。
那天是母亲祭日,我本准备去母亲生前最爱的酒楼喝杯酒。
却意外被一个女子拦住。
她长的与母亲有六分像,哭着跪在我脚边说那屠户“强抢民女”。
骗子。
我分明见到她亲手把人家摊子掀翻。
可我却忍不住想,如果母亲哀求皇帝那天,皇帝或是在场的任何一人愿意帮她一下。
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我让她抬头,随后做出了令我后悔一生的决定。
我说:【那你便跟我回去】
我很快与她成了婚,婚宴上我注意到她时不时看向那个肥头大耳的从四品小官。
我叫人查了他们的关系,知道了一些她的旧事。
我想看她会不会做些什么,果然,她动手了。
得知那小官死的那刻,我召集了谢府侍卫要将她缉拿。
因为那小官是将军派的,如果被查出来是她杀的会对我很不利。
但我看到她的脸,又听见她说可以为我做那些脏事……
我不缺做那些事的人,但我因此为借口,放过了她。
我又心软了,最后一次。
后来我趁她身体虚弱时喂了她药,问出来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她喜欢我。
……
我最讨厌身边人投入感情做事了,这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我从外面接了一位无党派大夫的女儿回来。
劝她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但她还是以各种理由接近我。
当我放在砚台里掩人耳目的假消息被偷走时,我对她真正起了杀心。
可我没找到证据,只能离开。
直到元宵佳节、灯火通明,我在皇宫宴会作陪,听到遥远的朝天鼓的轰鸣。
我才知道她自始至终只想杀我。
终于那杯鸩酒过喉,我看着她心想:
如果从来一次,我定不会带她回家。
或者说。
我定不会在母亲的祭日,去她最爱的那家酒楼,碰见一个哭泣的、和她有六分相像的女子,对她说:
“跟我回家”